更可怕的显然不是她能有这等先一步收拢人才的眼力,和将军事优势日益发展壮大的本事,而是——
对别人来说,成为天下之主是事业的终点,对乔琰来说,却极有可能仅仅是她的起点!
不过按说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在他原本所处的时代,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能像是在这个世界一般借到第一缕扶摇直上的青云,也必定能抓住其他机会跻身上位才对,不该……
不该像是从未听说过她的消息一般……吧?
“奉孝?”乔琰持着朱笔朝着郭嘉看去,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楞之色,开口打断了他有一瞬跑偏的思绪。
郭嘉立刻意识到,自己再有多少想法,在这位洞察分明的陛下面前,都绝不能再显露出分毫。
他现在该当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这个述职文书的表达中,而不是再去计较对方到底是如何登上的天子之位!
可让郭嘉并未想到的是,当他将昨日在诸葛亮协助下彻底融会贯通的文书,以一种听起来无有生硬之意的语调朝着乔琰说出后,他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乔琰的种种发问,却只听到对方问道:“说起来,奕郎的身体如何了?”
乔琰口中的奕郎,当然是郭嘉的儿子郭奕。
一听此问,郭嘉几乎是想都不想地便回道:“托陛下洪福,已无有什么大碍了。”
乔琰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了案头,“那便好,我近来有将淮序送往乐平就读的想法,若是奕郎身体渐好,倒不如将他也给一并送去,也算是彼此有个照应。”
她抬手接过了郭嘉递交到她手中的这份文书,随手翻了两页后又道:“其实兖州这边的情况是否需要这趟述职,你我也心知肚明,近来的头等要事还是在征西那头,便按你罗列的计划做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与文和放在刺史位置上其实都是屈才的,不过他是不适合往中央来,你则是自己不愿长住洛阳。”
“不过这次还是在洛阳多待些时日吧,等此番纸钞发行之事完毕再行折返。”
郭嘉听得明白乔琰的言外之意。
兖州乃是临近洛阳之地,若要推行纸钞,必定会涉及这里。
或许是一二郡县,或许是大半地界,总之都需他这位兖州刺史的配合。
但将他好容易说出来的这一番说辞,被以这等轻拿轻放的方式给混过去了,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还有事要启奏?”乔琰抬了抬眸,开口问道。
郭嘉回道:“并无,臣还与文若有约,这便先行告辞了。”
别管没等来两句问询,是不是让昨夜的准备做了无用之功,总之乔琰远比他所想象得要好说话,无疑是个好消息。
现在,是他该和诸葛亮一道商榷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了!
可当郭嘉告辞,这兰台的宫门在乔琰面前合拢的那一刻,乔琰的面色骤然沉了下去。
那声门扇碰撞发出的余音都尚未结束,系统便听到了乔琰略显紧迫的声音,“你有这个本事探查出外来者的情况吗?”
乔桓这孩子都能凭借着郭嘉的一个举动和一句话看出对方今日的情况必定有异,乔琰和郭嘉相识二十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就算郭嘉自觉,他已成功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一批这个世界的知识,在乔琰的面前依然是破绽十足。
更要命的是,他所面对的这位陛下自己,便是一个有过借尸还魂经验的穿越者,对于这等行为举止异样的情况,她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的直觉!
郭嘉今日的表现,不像是在面对她,而像是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且风格强势的帝王。
系统还未回答便已听到乔琰接着说道:“我提到郭奕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回答了下去,显然他对于郭奕是他熟人的事实没有任何一点疑问,那是一种完全不加作伪的熟稔。可他居然说郭奕的身体托我之福正在转好,说明他根本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否则他不会不知道,郭奕早在去年就已经和诸葛恪结伴去往乐平读书去了,在这七月里正处吕布的绥远城历练,哪来的什么身体问题。
可偏偏这句郭奕身体如何的问话,被乔琰以一种近乎于散漫闲谈的语气说起,那么完全没有此地记忆的郭嘉又怎么会想到,这是乔琰为了试探他虚实才发出的问题。
他更不会想到的是,从他今日谈吐和他对郭奕之名的反应,加上在穿越到东汉末年之前二十多年的现代社会熏陶,让乔琰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对他身份的判断。
“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另外一个郭嘉,是不是?”
系统慢了半拍的回答在乔琰的脑袋里响起:【是。】
在收到了这个回复而不是诸如“我不知道”这样答案的瞬间,乔琰稍稍松了口气。
这才接着问道:“那么,作为这个世界最不科学的存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此地的,原本的奉孝去了哪里?”
系统听得清清楚楚,在乔琰说出的后半句里,带着一种久经上位的赫赫威势,也彰显着她异常分明的态度。
比起为何会有另外一个郭嘉出现在了这个郭嘉的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系统介入了这个世界,她更在意的,当然是原本郭嘉的去向!
一个很经典的问题是,当一个人在世界的拐点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之后,发展出的两个方向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起码在乔琰的评判标准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