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心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同情与关心。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却为了国家、为了信仰,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每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华国人,都牢牢铭记着曾经那段被恐惧和阴霾笼罩的时刻,后世的一切安宁与繁荣,与这时代中的每一位军人都脱不开关系。
思及此处,抬头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颔首道:“我叫听露,有事来书堂找我便可。”
空蝉给女人寻了块干净的毛巾,女人拾掇一番,擦去脸上的灰尘,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只不过眼眶因长期得不到充足的休息而微微泛着乌青,嘴唇也是苍白干裂的样子,乍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女人一边给少年轻轻擦拭脸上的污渍,一边回话,“我叫姜宁,这是文启,他的身体实在经不得颠簸了,我们没有办法才来麻烦你们的……多谢你为我们说话,如果磐军找过来,你们就把我交出去吧。”
“交出去?”顾泠心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你知道女人、尤其是你这种加入华军部队的,落到磐国那群畜生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么?”
姜宁脸色白了白,但她的眼神仍然倔强,“不过就是一死,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
“不过就是一死?死是没感觉的么?你当是人家备着棺材给你实施安乐死呢?”顾泠心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想详细讲讲曾经磐华战役中磐国人占领南城后对城中百姓做过的事,但是一张口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对着姜宁年轻懵懂的脸,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顾泠心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缓声道:“你们先休息休息吧,有事下来找人——随便什么人都行,先生看着不好说话,实际是个心善的,不必担心。”
姜宁再度道了谢,顾泠心又问道:“你参军多久了?仗打了多长时间?”
“我从南城行政方第一次全城征兵的时候就去了,粮食涨得厉害,家里吃不上饭了,想去当个炊事兵什么的混口饭吃,谁知道磐军打得这么凶、这下别说吃饱,活命都成问题……打仗么…约莫有两个多月了吧。”
两个多月,顾泠心顿了顿,也就是说,此时距离南城完全沦陷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磐军攻占南城后,会在此地大肆烧杀抢掠,南城陷入黑暗长达半年之久,之后华军开始反击收复失地,不过这里是虚拟世界,结局未必与真实情况相同。“游戏”主线所说的获取胜利,指的应该就是日前南城正在经历的这一场战役。
虽说掌握大体的剧本,但是知晓事件的后续发展,顾泠心仍旧心情沉重。
比之已知的,被黑暗和绝望所笼罩的南城的未来,顾泠心倒更希望这场“游戏”的背景是完全虚拟的,起码不必在失误时,亲眼看着同胞伤亡。
目前尚未知晓阵营是如何进行判定选择的,顾泠心摸了摸下巴,看来还是得等剧情推动到下一节点。
“砰——”远处似有枪声响起。
姜宁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脸上是既慌张又无措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磐军这么快就找来了,她略作踌躇,试探性地说道:“要不、我去引开……”
“我去看看。”顾泠心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叫文启是吧?看着年纪不大,这么小出来参军,现在受了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在这儿守着他吧。”
说罢不等姜宁说话,她便翻身下了阁楼,走时还不忘嘱咐道:“把梯子收上去,晚上我和空蝉来给你们送吃的。”
进了院子,便听得那枪声更加清晰了,但外头传来的并不是肆意开火掠杀百姓的密集枪声,也没有听见求救或是尖叫声,而是偶尔传出一声沉重的枪鸣,仿佛带着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教书先生已经站在院子里了,他苍老疲惫的面庞上带着浓重的愁绪,远处每一声枪响似乎都能调动他的心绪,令他眼底的愁苦心思更为深重。
细看下去,先生眼底还有一丝懊悔的意味。
顾泠心看他的表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刚才主动翻墙出去的两个华兵,外头的枪声莫非是磐军在搜查四处逃窜的华兵的下落?
“哐哐哐!”伴随着一阵叽叽咕咕的外语交谈声,书堂紧锁的大门忽然被敲响,。
顾泠心正打算靠近,但被老先生叫住了。
“你到屋子里去。”老先生向她摆了摆手,挤到大门前,准备自己面对外头的磐军。
老先生虽然先前表现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却是一心为着学生们的安危着想的好老师。
顾泠心在院中挑了颗枝干粗壮的老杏树,藏身树后观察着。进入“游戏”前她还动用过【狂化】,此时尚未恢复至最佳状态,此处距离门口较近,万一先生被磐军为难,她也好第一时间出手。
老先生没再多说,颤巍巍地给磐军开了门。
“让开让开,本将军要搜查要犯。”领头的磐军毫不客气,抖着两撇八字胡嚷嚷道。
老先生被他推得踉跄几步,笑道:“大将军,我们这书堂早已经停课了,里头没人。”
顾泠心的角度看不见外头的场景,但听对方的语气必然不好应对,但听外头的人用磐国语言骂了一句,接着推搡了老先生一把:“让开让开!”
“给我搜!”又是一声高呼,磐国兵呼啦啦地涌进院中,瓦缸打砸的声音尽数传入耳中,顾泠心抿了抿唇,院子角落里那个狗洞旁边可还晒着女学生们的衣裳呢,若是让磐军看见了,学生们定然无法幸免。
莫非要把这一队磐军都杀了么?顾泠心估量着自己的力量,正在思索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这时,她余光猛然瞥见几个女孩的身影。
那是……书堂的方向?顾泠心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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