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吴清闲和郑茂还没回来,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钟,撒出去的人才陆陆续续见着面儿。夏风朗一看这些弟兄带回来的记录就禁不住皱眉头,这位尚公子的交际面可真够广的,每个人做的笔录都满满当当,光是捋顺社会关系就得下一阵子大工夫儿。
警员们又围成一圈儿,挨个看着笔录做汇报,等到每个人都说完了,光是重点夏风朗就写了三张纸,看看挂钟都快八点了。趁着小警员出去买晚饭的工夫,夏风朗把记录平摊在桌子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对众人说:“这位尚公子的交际圈实在是复杂,士农工商就没有他不接触的,各行各业都有熟人,上流圈子的关系网更是不简单。但我踅摸了一圈儿,各位访查的结果有一个共同点,也就是尚公子的特点。他这交际的圈子里,女人可不少。而且关系还都不一般,简单算算,这位公子哥儿交往过的女友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八,要是凑到一块儿,咱们这大屋子一准儿放不下。”
“那明儿就先查这些女的,总比把整个关系网翻一遍省事儿。”吴清闲抽着烟说。
“确实,谋杀案里边的情杀占的比例不小,但咱们先不用把他接触过的所有女人都查一遍,那样太耽误工夫,得抓住重点查……”夏风朗指着记录中一个名字又说:“这个人,玲曼蝶。你们每个人都访查到了,当时她的事儿也传得沸沸扬扬,都上了报纸了。可报上却没提男方是谁,只说是京城某贵公子,没想到就是这次案子的被害人。所以跟玲曼蝶有关的身边人嫌疑是最大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案子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给她报仇,所以这是一起因情而起的仇杀,至少大概齐跑不出这个范围!”
“玲曼蝶的身边人?去年她出事儿那会儿,报纸都是连续报道的,我记着有篇报道说她之前有一男朋友,我找找啊,头儿。当时都是当花边儿新闻看的,压根儿没怎么在意,您稍等,我找找去……”郑茂说完,小跑着奔了一楼的小阅览室,那儿存着不少旧报纸跟画报,老天爷保佑,千万可别让茶房老李抱回家糊了墙。
郑茂抱着一大摞儿报纸回来的时候,晚饭也买回来了,一帮人边吃边翻看,幸亏老李手下留情,从去年到今儿的早报,愣是都搜罗齐全了。
“玲曼蝶,十九岁出道,主演了电影《千斤坠》,一炮而红。紧接着在北平、上海又接了四部电影,全都卖了好价钱。这姑娘挺勤快,拍电影的间隙,还接话剧的活儿……”吴清闲放下筷子,给众人念叨着报纸上的内容。“好,接下来重要的内容来了,列位听仔细了。这是去年三月份的报纸,上面刊登了一消息,说是当红影星玲曼蝶情归京城贵公子,具体没说男的是谁,只说是家资巨万挥金如土老父亲在南京任要职还带过兵,其实好多人也都猜着是谁了,就是不敢明说。然后这消息就轰动了,各家小报开始挖消息,我看看啊……这儿呢,影戏周报说了,这位玲曼蝶小姐呀,在那之前有男朋友,是一演话剧的,姓丁。让尚公子盯上以后,就把原来那位给甩了……”
刚说到这儿,任千里就摆摆手,盯着自己面前那份儿报纸说:“这事儿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内里还有不少故事。我手里这几张文艺报挖的更深,当时还提名道姓了,说是北平尚公子在电影发片会上认识了玲曼蝶,一见钟情,其实他跟谁都一见钟情。然后呢,就疯狂追求。可人家玲曼蝶有男朋友,俩人感情还挺深,连正眼儿都不瞧那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要说事情也该着,这就得说到玲曼蝶那位丁姓男友了。文艺报上刊登的消息说玲曼蝶的男友叫丁新,是春草剧社的话剧演员。剧社编排的都是新派话剧,丁新也是进步青年。在那之前,剧社就排演过一出话剧,叫《狗皮大旗》,主演就是丁新和玲曼蝶。剧情暗讽的正是尚公子的军阀老爹和公子本人。话剧上演以后影响不小,可人家尚公子不看话剧啊,当时也没出什么事儿。直到公子跟玲曼蝶接触上以后,翻找了她所有作品,看见那部话剧的报道以后,那哥儿们儿可就火大了,这还了得,还他妈反了你们这帮戏子啦!结果,这春草社就遭了殃,没过几天就让一帮人给砸了,这还是轻的。丁新和话剧里另一位主演都让尚公子给带了去,直接跟他们说,摆在你们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现在就把你们弄死喂狗,这条路抄近儿,非常快。还有第二条,你们登报致歉,连登一个月,承认你们那出话剧就是造谣,是吃饱了撑的胡沁呐。再把剧社解散,然后滚出北平城,或许就能活下来……后来发生的事儿过程就不知道了,报上只说了结果,丁新走的是第三条道儿,剧社搬了家,《狗皮大旗》肯定是不能演了,还有一样儿就是,女朋友玲曼蝶也归了尚公子。文艺报猜测,这个结果很可能是玲曼蝶争取的,弃车保帅。春草社保住了,丁新保住了,还能继续演话剧。把这些都保住的代价就是,得把自己豁出去。为了这一系列提名道姓的报道跟猜测,文艺报的报社也没好到哪儿去,主编在下班路上被一伙子不明人物给臭揍了一顿,肋骨都折了,报社也让人放了一把火,烧的够呛。”任千里说完,喝口水喘了口气儿,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夏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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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事儿还没完,老任说的在当时还不是最轰动的……”吴清闲举起一份去年的《北平早报》说:“这消息咱们去年都看了,确实都当了花边儿新闻。就是这个,‘玲曼蝶吞药身亡,当红影星归西化蝶!’,头版头条。报上说玲曼蝶在某公子一处私宅里服下过量安眠药,原因疑似为情所困。”
“按照最后的结果来看,文艺报的猜测还真是靠谱儿,玲曼蝶保住了丁新和春草社,把自己给扔火坑里了……”任千里叹了口气说。
“所以,尚玉朝的被害,仇杀的可能性差不离儿能坐实了,这个仇口儿可够深的,搁我我也得算计他,丁新的嫌疑现在算是最大的。”郑茂放下报纸说。
夏风朗倒是稳当,一直摸着下巴颏听着旁人说话,也不搭茬儿,丁新这个名字出现以后,他就动了脑筋。
丁新!话剧演员。
肖无言买的那张票出现过他的名字,《黑奴吁天录》的主演之一。
确实如郑茂所说,把去年的事儿跟现如今的案子放在一块儿,他的嫌疑太大了。
那话剧呢?
夏风朗坐直身子,在报纸堆里翻找着,又对其他人说:“把最近一个礼拜的报纸找出来,踅摸话剧《黑奴吁天录》的演出消息……”
几个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把他要的东西找齐全了,夏风朗也不说话,一张一张仔细看着。
话剧《黑奴吁天录》,斯托夫人原着小说改编,当红小生陆长空、丁新领衔出演,春草剧社出品。今年首场演出时间:6月2日晚七点整,地址:北平市西单刑部大街奉天会馆。其他场次演出时间:6月3日、6月6日、6月10日、7月5日。若有加演场次,另行通知。
这就是《黑奴吁天录》的广告,6月2号晚七点是今年的开场首演,这个时间真让人头疼。
夏风朗叹了口气,又拿起昨天——也就是2号的报纸,一份早报两份晚报,三家报社的头版头条都出奇一致,报道的都是这出新派话剧,剧照和全体演员谢幕照片都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夏风朗把报纸扔回到桌上,双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苦笑一下对众人说:“不管这个丁新跟案子有没有关系,他的不在场证明都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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