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眯眼看向打着楚项旌旗的敌方战船,并起的手指缓缓落下。
“儿郎们,杀——”
身后是地动山摇的呐喊声。
战船如离弦之箭,冲向逐渐逼进嬴政战船的楚人战船。
绞肉场从地面换成海面,鲜血染红整片海面。
殷红的血迹在海面铺开,巨鱼闻风而动,吞噬着从战船上掉落下去的兵士。
原本世外桃源的海面变成人间炼狱。
厮杀声,剑鸣声,咒骂声,声声合在一起,声声刺耳,声声催人加入其中。
章邯闭目站在船头上,倾听着战船碰撞在一起的厮杀声,这些声音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交织着梦境,在他脑海一幕一幕呈现。
纷纷扰扰的声音冲入脑海。
男人侧耳倾听着,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但又仿佛不是,他双手背于身后,手指里拿着的是皇太女曾经送给他的抹额,一条殷红的抹额,上面以金银线绣着祥云雷纹,皇太女并不善女工,这条抹额也并非皇太女亲手所绣,不过是他们在咸阳新城修建之后,他们漫步在新城宽阔道路上,听路边商贩在叫卖,她驻足停留,挑选良久之后,从商贩手里买下这一条,亲手为他戴在额间。
“很衬你。”
少女眼睛亮晶晶,像是揉碎了星辰,镶嵌在秋水里,潋滟又灿烂,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如意云纹,却有雷霆之力,章邯,这不就是你吗?”
或许的确是他。
是她眼里永远只会给她带来安静祥和的他,更是世人眼里合该天打雷劈的他。
天打雷劈又如何呢?
他从未拥有过王离那样的得天独厚的偏宠偏爱,又凭什么要求他像王离那样战至最后一滴血?
章邯轻嗤一笑。
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灵,终其一生不可能拥有干净且纯粹的灵魂,它所求所要的,不过是想让那抹白月光落在自己身上而已。
皎皎月色公平照在世上每一个角落,也会照在野狗身上。
对月色来讲,那不过是她职责而已,神爱世人,所以她公平爱着每一人,可对于挣扎求生的恶犬来讲,那抹月光是它爬出无边炼狱的勇气。
喊杀声越来越近。
有温热的鲜血溅在章邯脸上,章邯眉头微动,缓缓睁开眼。
战船的使命是为自己的皇帝陛下消耗殆尽,而战船上的兵士也一样,当战船的兵士所剩无几时,这场战事也该宣告结束,只是这位楚霸王并非寻常战将,他的军事能力远超常人,他对大秦的恨意更是刻骨铭心,他不可能这样轻易死在这片海域。
“信件可曾发出?”
章邯看着尸山血海的战船交织,平静问身边亲卫。
亲卫拱手道,“回将军的话,在楚人的战舰逼近陛下战船时,信件已经发出。”
“算一算时间,信件早已抵达少将军的手里,若无意外,少将军已经得知信件的内容。”
章邯颔首,“甚好。”
“但愿这封信能救他一命,楚人对王家人的恨意,远比对秦人的恨意更刻骨铭心。”
·
“大王,所有战船已经与嬴政章邯的战船战至一处。”
亲卫向项羽道,“而今只剩下我们这几艘,随时听候大王的派遣!”
项羽缓缓睁开眼,“很好。”
“听我将令,截杀王离!”
“王离必须死!”
项羽声音冷冷。
哪怕他把新的楚地经营得有声有色,但如今的大秦如日中天,根本不是一个岛国之地便能抗衡的,以楚地之力抗衡大秦,不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