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谁买的这个破床啊?就睡俩人,买这么大可显着他有钱了还是怎么的?
傅椎祁死死盯着喻兼而的背影,盯得结冰了,那人一动不动,反倒是他自己手脚冰凉,脑子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终于,他再度无法自控地吼了起来:“有病啊开这么低空调!你想冻死我啊?!你是不是就是想冻死我?!你就是想我死!我他妈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吼完,他感觉自己缺氧难受,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一时发烫,一时发凉。
他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是注意力。他希望得到亲近之人的注意力,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是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得不到。
那些人会无视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爱他,甚至厌恶他、恨他。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异常暴躁,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但他没去,也不能去。他不信任心理医生。
一个人的倾诉欲再强烈,如果他不想被全世界的人知道自己难堪的隐秘,那就一个人也不能说,哪怕这个人是心理医生。别跟说他什么会为病人保密的医德规范,要是道德和法律真的可以约束和拔高令人作呕的人性,这个世界哪是现在这鬼样子。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改变不了这一切。这令他绝望。
喻兼而终于动了,他慢吞吞地爬坐起来,然后下了地,去墙边把空调温度调高。这个过程中,他一下都没看傅椎祁,而傅椎祁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跟着他移动。
调完空调,喻兼而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过身来看傅椎祁。他背贴着身后的墙壁,看起来很局促害怕。
害怕是对的,谁面对着一个疯子不会怕?傅椎祁想冷笑两声,但根本笑不出来。他和喻兼而对视了十来秒,收回目光,也下了地,黑着脸去了浴室洗澡。
喻兼而听着水声,稍微地安了一点心,但还是没离开墙,贴着墙令他多了点安全感。刚刚的傅椎祁真的很吓人。虽然平时傅椎祁就挺不正常的,可都没有刚刚那么可怕,看起来就是一个狂躁症精神病人。
喻兼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从浴室里传来砰的几声,像是傅椎祁在踹淋浴间的玻璃,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玻璃被他踹碎掉的声音。
喻兼而:“……”看来真的有狂躁症。
他好想逃,可是不能逃。他还得硬着头皮虚情假意地去慰问一下对方……但他真的很不想去。
就在他和自己拉扯的时候,浴室的门被傅椎祁砰的拉开甩墙上了,傅椎祁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去衣橱里粗暴地把浴巾扯开砸地上,随便拿了套衣服穿上,转身就朝外走。
喻兼而没拦他,沉默着等他彻底离开这套屋子,听到入户门被甩关上的声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
傅椎祁开着车在深夜空荡荡的马路上飙驰,面无表情,身体僵硬且冰冷。
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彻底被那些人当不存在,反正都觉得他不是傅家的种,还装什么样子呢,更干脆一点,做得更绝一点不好?
他做过亲子鉴定,在他有记忆之后就被拉去做过不止一次,更小的时候还做过多少次他就不知道了。
鉴定结果显示他是傅人杰的种,可是不信的人依旧不信。因为他妈的出轨对象是陶沛,一个权势通天的对象。因而傅人杰质疑亲子鉴定的可靠性,觉得陶沛想要篡改结果轻而易举。
傅人杰用看野种的眼神看他,可又不敢把他逐出傅家,甚至还逼着他对外装和谐,因为他只能自己觉得傅椎祁是野种,不能容忍外面人也这么觉得,这会令他颜面无存。
然而其实都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其实所有人都质疑傅椎祁的身世。
他在外面的面子大,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给他行方便,嘴里叫着他“傅二少”,其实根本不是看在“傅二少”的面子上。
傅家算个屁,傅人杰算个屁,只是有点小钱而已,在陶家面前,傅家称“家”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实则比屁都不如。连傅人杰自己在外的面子都是靠陶沛,看在他是陶沛最宠爱情妇的法定配偶的份上。甚至可以说是因为陶沛,傅人杰才有现在的一切,才有了所谓的傅家。
外面的人嘴里叫着“傅二少”,心里想的大概是:陶x少。
傅椎祁正怔怔地开着车,突然前方原本空荡荡的路面上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人显然是打算横穿马路,可站在马路中间时扭头看到疾驰而来的傅椎祁的车,这老不死的一下子站那儿不动了。
傅椎祁回过神来,大骂了一声,猛打方向盘,车轮子在地上滑出急促尖锐的巨大声响,车头撞上了路边的缓冲带,把三角锥都撞飞出去十来米。
安全气囊在一瞬间弹了出来,傅椎祁有一小会儿完全地失去了意识。不知具体多久,他幽幽醒来,身上一阵剧痛。他先瞥了眼车窗外头,那个横穿绿化带的傻吊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见出事就溜之大吉了。
操……都去死吧。怎么不都去死。
傅椎祁这会儿骂都骂不出声儿,只能在心里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