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却在她身后皱起眉头,想不通为何陛下突然把东西搬回御书房,又为何要让娘娘在外头等。
这还是陛下吗?
御书房内,宁濯刚结束一次蛊毒发作。肖玉禄红着眼睛为他擦干额头和颈上的冷汗,揩净唇边的血渍。
蛊毒发作时间不定,但大多都在白日。他不敢再留在紫宸殿批阅奏疏,不然娴慈定会发现。
至于晚间,上一次好在是夜半发作,殿内的灯烛熄到只剩两盏。他强忍着疼假装起夜,烛光昏暗,娴慈一双朦胧睡眼看不出他脸色有异。
但这样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只是初期,往后会越来越疼,若是哪一天晚上真的疼到他无法下榻躲出去,那可怎么办。
听到宫人回禀,宁濯静了一瞬,将信笺收好,再端起桌上的热茶,猛地将茶水灌进口中,再呛了出来。
咳嗽间,宁濯苍白的面容染上绯色,嘴唇也恢复红润。他接过洁净帕子擦干茶渍,偏头示意肖玉禄将沾了血迹的帕子藏起来,方抬眸道:“请她进来。”
宋娴慈笑着迈步进来,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参汤放在宁濯面前,柔声道:“夫君尝尝。”
肖玉禄站在熏炉旁,靠龙涎香掩盖衣襟深处那几块帕子上的血腥味,同时低下头不让娘娘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好在娘娘此刻眼里只有陛下。
宁濯将这碗汤喝完,轻声道:“天冷,下次别来送汤了。”
宋娴慈一颗心颤了颤,点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在旁边坐着等你与我一同回去用晚膳吗?我不说话,不吵你。”
宁濯被她紧张的神色刺痛了眼睛和心,低低地应了句“好”,怕她无聊,让人找了些她平日爱看的书来。
宋娴慈的眼中瞬间就生了两分雀跃,不再多言,乖巧地坐在最远的那张椅子上,一双杏眸亮亮地看他专注于政务的模样。
夫君面色还不错,宋娴慈心里想道,虽他古怪了些,起码他的身子应是无碍。
这便很好。
娴慈在抬头可见的地方,宁濯的心便安定下来,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疯狂想她念她,可每每抬眸看娴慈,都撞入她亮晶晶的杏眸中,都看见她惊喜地朝自己笑,似是很欢喜他抬头看自己。
他开始恐惧。
他意识到娴慈在这段感情里愈陷愈深,若他安好,他与娴慈自然会很幸福。可他如今这副样子……
父皇驾崩之时母后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犹如在耳,宁濯不敢想象他走后娴慈会有多悲痛。
当初他的母后,就是因为思念父皇成疾而病逝的。
宁濯垂下眸子,不再去想这些事,将心思放回政务上。娴慈还在等他处理完一起回去用膳,他得快些,不能苦了她的小肚子。
待到夜幕降临,宁濯终于把自己从一叠叠奏疏中拔出来,脑袋往后仰仰,让僵硬的脖颈缓过来,再起身走到宋娴慈面前:“走吧,我们回去。”
宋娴慈闻言眼睛弯成月牙,牵住他的手:“好。”她察觉到宁濯被自己碰触后,他的小指竟颤了一瞬。她心中生疑,但这些时日她已想清楚,夫妻之间有话应直言,便当即将疑问说了出口。
于是她感觉到宁濯的小指又颤了颤,然后听见他平静的声音:“你的手有些凉。”
宋娴慈轻轻啊了一声,自己感受了一下手掌的温度,发现确如他所言,有些愧疚地欲将手缩回。
她去岁伤了身子,虽日日都在服药,但还要一年多才能调理好。如今天冷,她的手冻一冻就得很久才能回暖。
可她的手刚缩到一半就被宁濯紧紧攥住,暖意自他的掌心传递过来,沁入她的肌肤。
宋娴慈怔怔昂头,见帝王玄衣雪容、墨发绯唇,低眸看她时,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弯淡影。
她又听见了咚咚咚的如击鼓般的声音,那声音响了片刻才恍然回神,却见宁濯正盯着她的耳垂瞧。
宋娴慈顿时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捂住一只耳垂,一摸上去便感觉到了滚烫的热意。
定是红了,她竟看宁濯看得耳朵红了,还被他发现了。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