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意什么。”他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
阮问颖一怔。
她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复杂的谜团吗?”
杨世醒道:“你以为外头那些人是怎么知晓我兴办学堂的?我虽然没有刻意瞒着,但跟随我做事的人都清楚我的脾气,知道口风要把紧。没有我的首肯,他们不敢吐露半个字。”
他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你说,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外头的?还传得人尽皆知,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阮问颖呆呆地回望了他片刻。
她的心里悄然生出一股凉意,嗓音有些发紧:“是——陛下?”
他道:“不错。”
阮问颖的嗓子在霎时变得极为干涩。
“陛下——陛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世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又笑了一下,道:“也许,是觉得我不该默默做事,应当得到世人赞赏,所以才替我散播了这个消息?毕竟到目前为止,听闻这件事的众人说的都是好话。”
阮问颖也勉力提了一个微笑:“也是,陛下对你素来疼爱,有这份心思很正常……”
但她的心里却很清楚,陛下绝不会因为这等缘故就随意行动。他固然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可同时也是一位君主,一个握有天下权势的帝王。
办学堂的确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她想,她也可以办,准备好钱财、找好人选再发话下去就成,底下人自会替她打理一切。
然而,一旦牵扯到“百姓之福”、“天下之幸”一类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陛下可以这么夸赞杨世醒,其他人也可以在心里这么想,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如果说了,办学堂就不仅仅是在办学堂,而是在收揽民心、笼络百姓。
为帝者,最看重也最忌讳的就是民心。
历来民心为天子所有,除天子外谁都不可沾染,哪怕是太子也一样。
要是把当事人换成杨士祈,阮问颖还能够理解一点,觉得陛下是不是准备对其动手,这才造出声势,好给其安上谋逆之罪,虽然杨士祈根本不需要安。
可换成杨世醒,她就不能明白了。
陛下明摆着要传位给杨世醒,不可能会对他有上述想法,陛下也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无需这么着急地给他铺路。
或者说,陛下一直在给他铺路,但都是慢慢地、稳扎稳打地铺,从来没有用过这么粗糙的手法。
所以她不明白。
大肆宣扬稻谷、学堂一事,让众人对六皇子交口称赞——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杨世醒的话语让阮问颖从沉思中惊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把心里疑惑说了出来。
“他是天子,谁能揣度得出天子的心思?安静等着就是。他若有后手,自然会出,不需要我们额外做什么举动。”
“后手?”阮问颖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荒谬更多还是不敢相信更多,“陛下为什么会对你有后手?他——他不是一直认定你是——他的继承人么?”
“是啊,所以我说,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看起来浑不在意,“好了,不谈这些还没有影的事,轮到你下棋了。”
阮问颖哪里有心思下棋,但她也清楚,以杨世醒的脾性,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再问下去不会有结果,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落子。
她心神不定,落子落得大失水准,杨世醒应了几手就没有再应,伸手越过棋盘,握住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唤道:“颖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