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驿站。巡盐御史宋权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漱口。他是巡盐的第一负责人。满朝文武和地方官员都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要做到不留把柄还需打铁自身硬。所以他每天都会按时上衙(上班),按时散衙。既不迟到,也不早退。吃完早饭后,宋权坐着轿子前往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在去的路上,他开始思考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截止到年底,要给朝廷交多少钱。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不但涉及他的个人前途,还事关辽东的战事甚至整个朝廷的运转。年初时,朝廷预估亏空是三百万两。据最新的消息。由于开始在辽西走廊筑堡,外加辽东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和山东的水灾,所以朝廷今年的亏空又比年初的预估高了许多。大约是四百五十万两。有三百万两的亏空,他就上交三百万两。毕竟完成任务就行。现在突然涨到了四百五十万两,他舍不得上交。没错!他巡盐的钱不止三百万两,具体多少钱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巡盐的钱该怎么分?在明代。官场上权和钱是分开的,联系不到一起。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这么说吧,以管钱的户部为例。支出的每一文钱不但会经过内部层层审核,还要经过其他各衙门的核对。最后还要交给司礼监和崇祯核验。想从账面上捣鬼,根本不可能。当然了。若是真的出了问题,这些官员又会因为害怕受到牵连而联合起来进行自保。既然这么严格,官员们又是如何贪腐的呢?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当时能在官场上立足的人,都是精明人里面的佼佼者。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搞钱的方法。在县里,最简单的搞钱办法是盘剥百姓。这种事当然不能由知县亲自来办,而是交给下面县丞,主簿,典史等人。他们或用刑狱勒索,或用增加徭役的办法搞到钱,然后再拿出一部分钱孝敬给知县。孝敬的办法也有很多种。最低级的办法是知县直接收钱。但问题也随之而来。知县收了下面人的钱,等于授人以柄。下面的人一旦出事,知县就会受到牵连。为了不让自己出事,知县不得不对下面的人进行偏袒。结果就是知县被下面的人拉下水所以稍微精明点的知县都不会这么做。他们的办法一般是让某个亲戚带着土特产来看他。由于带的土特产太多,这个亲戚便在当地售卖。至于价格嘛一个字:贵!四个字:贵得离谱!县丞和主簿典史会毫不犹豫地掏钱购买,完成行贿行为。或者是知县的某个朋友带着一堆本就破碎的古董瓷器来当地,结果被县丞的家里人“不小心”碰碎。县丞不得不拿出大笔银子进行赔偿。这些行贿受贿的行为都经过了第三人。事发之后就算县丞,主簿等人想指认,也无法直接指认到知县的头上。毕竟中间还有一个第三人。而这个第三人就更加神秘了,县丞他们既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家庭住址。根本无从指认。哪怕最后找到了这个人,也是县丞和典史的自愿行为。与其他无关。其次,行贿都是点对点的行为。县丞知道他自己给知县送了多少钱,却不知道主簿和典史给知县送了多少钱。同理,主簿也不知道县丞和典史的底细。同一个衙门里的人都不知道彼此给上级送了钱,就更不清楚知县收了他们的钱之后又给谁行了贿。这种技术和艺术并存的行贿受贿方法有很多种。所以。想依法治理贪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只能在时机成熟时施加酷刑。宋权此次的任务是巡盐。巡盐的全称是巡查盐务。说白了向那些拖欠盐税的盐商追缴盐税。然而这根本不够。因为自从纲盐法实施之后,每个盐商的每年缴纳的盐税都是固定的。运司为了完成任务,每年都会及时向盐商征税。即便有所拖欠,也不会拖欠太多。所以巡盐的钱的来源只有一个:向当地盐商索取!盐商通过朝廷赋予的贩盐权获得了巨额财富。现在让他们拿出一部分钱来支援朝廷,他们不敢不从。所以自从巡盐伊始,宋权便给自己定下了六百万两银子的任务。其中三百万交朝廷,剩下的三百万与户部尚书谢三宾分账。现在朝廷的亏空突然增加到四百五十万两,比之前多了一百五十万两。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都被打乱了。如果从他和谢三宾的钱里往外拿一百五十万两,他不甘心,谢三宾也不会同意。,!如果再向下面摊派,麻烦又接踵而来。钱是一层一层收上来的。下面的人向上交钱时会给自己留下一部分。也就是说,最底层的官员极有可能向盐商摊派了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的任务。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追加摊派的话极易把盐商们逼急了,迫使他们做出鱼死网破的事。虽然不一定能牵连到他,但是他的前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该怎么办呢?”宋权坐在轿子里,自言自语。思索间,宋权的轿子来到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外。两淮运司设都转运使一人,从三品。同知一人,从四品。副转运使一人,从五品。其余官员亦不在少数。看着门口的轿子和马匹,宋权知道两淮运司的官员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衙门。就在他打算走进衙门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转头看去。一队身穿常服的锦衣卫正骑着马朝他奔来。宋权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以为这队锦衣卫是来捉拿他的。紧接着他又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并露出一副淡定的表情。在没搞到足够的钱弥补国库亏空之前,朝廷是不会对他下手的。眨眼间,这对锦衣卫已经来到他的轿子前面。为首之人抱拳询问:“这位大人可是巡盐御史宋权宋大人?”“正是宋某!”宋权淡定回答。“朝廷有旨,宋权接旨!”锦衣卫大声说道。:()七天拯救大明?我还是上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