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遍布灰白积云,吸收冬季的无边寒冷,化作狂雪飘乱。天地,白茫茫。燕归山被大雪笼罩,山中鸟归巢兽隐穴,虫豸失声,而修行者面对这样的天气,也难得在外徘徊,再加上今日是除夕,自古便是团圆之节,一山修行者不在本来家乡,无法与家人团聚,然则念念思乡,于是大部分修行者就在居所煎茶煮水,品茗观雪,聊寄思情。当然,也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如此雅致,比如许念便在兴冲冲地生火做饭,脸沾锅灰,被剑灵嫌弃没有品味。除夕的燕归山很安静。山脚却有声息,但听蹄声蹬响,在风雪中也是清楚有力。伴随蹄声阵阵,一辆宝辇驶离燕归山,沿着近尺积雪的官道往南而去,宝辇规格不小,车厢宽度都快抵得上官道,拉车的是一头矫健妖马,横行无忌,此马体表生长着灰色密鳞,马尾如长鞭,拖在地面,奔跑时噼啪甩动,雪泥便随之炸开。这样一辆非凡宝辇的主人家,恐怕非富即贵,主人家正是江南沈家,妖马是沈家收养,车架是沈家打造,专门用来迎接贵客,此次出动宝辇,便是为了迎接一批贵客去往姑苏城。车厢空间很大,装饰奢华,座位竟多到几十张,此时十几人分为宾主落座,有侍女端上热茶,奉上瓜果。这十几人都是年轻面孔,男女都有,坐在主位上的是沈家早被钦定的下一代家主,是承玄宗天骄弟子,是名满江南的公子沈浩。沈浩坐姿得体,与那些客人言谈自若,车厢不时响起笑声。小奴侍立一旁,偷偷望了眼沈浩,又望向另外位置上的男男女女,只见每个人都有几分气质,而且都穿着代表承玄宗内门弟子身份的衣袍。这些内门弟子来头不小,是洛阳八大世家的子弟,于这两年间拜入承玄宗,当时他们联袂而来,个个都展现不俗资质,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有个富态青年笑道:“沈兄热情,沈兄家族也是太热情了,特意出动宝辇带我们去姑苏过除夕,让我等都有点受宠若惊。”这青年姓董,名为董行舟,董姓在洛阳贵不可言,因为当今陈留国最有权势的丞相大人,便姓董。沈家扎根江南州,权势滔天,如此世家与洛阳八大世家其实有不浅的交集,在族中长辈示意下,沈浩便与来自洛阳的世家子弟交厚,一来二去到现在,表面上双方已经交情颇深。沈浩脸上笑意渐多,道:“诸位远来是客,我沈家自然要尽主人之谊。”一个发髻上装点了许多名贵珠宝的美貌女子说道:“距离三峰大比还剩一年时间,那位苏长老要在大比之后收下一位入室弟子,有沈兄这样的天骄在前,我看我们这些外乡人就是过来涨涨见识罢了,对那入室弟子之位不敢奢望。”沈浩道:“樊姑娘言重了,承玄宗出色弟子何其之多?我沈浩哪里排得上位置?三座峰头便各有天骄,而深谷一脉恐怕也有不少真传弟子想要拜师苏长老,竞争之大,难以想象。”这女子是洛阳八大世家之一的樊家子弟,樊家在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樊小姐再道:“沈兄太谦虚,以我所见,那些真传弟子只是修行早了几年,单说天资才情,恐怕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我便先在此预测,三峰大比最为出彩者定是沈兄,能成为苏长老入室弟子的,也只能是沈兄了!”沈浩摇摇头,起身敬了众人一杯酒,等喝完后,他微微侧目,小奴嘴角抿着笑,立刻给他斟上。董行舟道:“我们有自知之明,不奢望成为苏长老入室弟子,但承玄宗三峰三脉中,恐怕还是有几个在资质、才情上能跟沈兄比较的。“比如…燕左峰的古月,燕右峰的许念,他们二位如今的名气大得很啊,或许会是沈兄在三峰大比上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沈浩下意识眯起眼睛。董行舟暗暗打量沈浩的表情,心道:“他一定视古月、许念为眼中钉,许念与我等没有利益关系,而古月不同,我八大世家与皇族向来不和,皇族总是被压制的,这样的格局不能在我们这一代改变,古月…这女人实在太出众,在这江南承玄宗想要打压她,便要想办法借沈浩之手。”车厢众人各怀心思地交流着,外面满身灰鳞的妖马沿着淮水边的官道奔驰,已经赶到了姑苏城,妖马踏过外城街道,直去内城,经过通判神庙与姑苏府衙,最终停在了沈氏族地。众人相继走下车厢,董行舟看着那匹妖马,赞叹道:“这样的神驹,真是难得一见,沈家不愧是江南州最强盛的世家,连如此妖兽都能驯养,以此足见沈家之势。”樊家的小姐掩嘴笑道:“董兄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董兄的长辈,董丞相的坐骑不同样是一匹神驹?“洛阳谁人不知,董丞相每每出行,都是端坐香车,驱驰妖牛,不论是谁在香火云道上碰到那辆宝辇,都得让道一边,这才是真正的权势滔天。”,!董行舟目露骄傲。众人在沈浩带领下来到沈家会客厅堂,这里早早准备好了丰盛宴席,丝竹声声,有一队舞姬在那翩翩起舞。沈家数十位有头有脸的族人已经落座,上首位置上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沈家当代族长,沈浩生父沈问培,在他左右坐着的,都是沈家德高望重的族老。比如许念见过其中的一男一女,他们在承玄宗任职长老,还有一个身穿黑红官袍、气度俨然的中年人,他便是江南州的刺史大人,朝廷的封疆大吏。“浩儿带着朋友回来了?”有族老笑眯眯道:“快快入座。”“见过世伯,见过刺史大人,见过诸位沈家长辈。”在董行舟领头下,八族子弟纷纷行礼。沈问培哈哈笑道:“一场家宴,没有外人,都入座,全当这里是在自己家中。”等来了客人,宴席便正式开始,宾主尽欢。天色发暗,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宴席上,江南州刺史看向沈问培,他与族长沈问培是堂兄弟,关系向来密切,问道:“大兄,浩儿回来了,瀚儿怎么还不见人影?”沈问培皱眉看向外面,道:“我有特意交代过,让他今天务必回来。”言罢,两道人影先后从外走了进来,当先的正是公子沈瀚,落后的是沈问阳。见到儿子回来,沈问培正要开口招呼,其余人也都看向了此时进门的沈瀚。“老东西,你急着喊我回来,是要我给你送终啊?”沈瀚看着众人,张口叫道:“人还不少呢,我很忙,没多少时间磨蹭,哎呀,兄长也回来了,没在承玄宗修行?难得难得。”沈问阳跟在后面,闻言神色很是尴尬。落座的众人听到沈瀚说的话,也是愣了一下。董行舟心道:“早听说沈家二公子是个混不吝,比起我还要纨绔,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放肆!”江南州刺史一拍桌子,“瀚儿,谁让你这样说话的?!”沈瀚桀骜地望向他,冷笑道:“祖宗让的。”沈问培眼神复杂,暗暗叹了口气,拿出族长的威严,道:“瀚儿,你太放肆了。”:()谁他娘都别想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