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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的房门在“吱呀——”声中,被轻轻拉上,鹿呦的身影逐渐敛到门后。
灯光点亮一方小屋,从窗帘与门缝中渗漏出,直淌到院中那棵石榴树下。
初秋的晚风从枝头拂过,树影婆娑,于是,地面的明暗都在震荡。
月蕴溪拎起杯子,就着沉静后的心有余悸,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静置了太久,气泡早已经消掉,它仿佛一杯纯粹的果饮,有着会醉人的甜。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月蕴溪打开微信,点进了自己信息页,目光落在头像上。
还记得第一次看四月物语,就在发觉自己心意的那一天。
最初看时,她还没有太多的暗恋共鸣,只是被勾起了很多有关鹿呦的回忆而已。
比如看到女主搬家,想起来刚搬去南泉,人生地不熟,处处不适应,入学的第二天还被老师拦在外面不让进校门。
直到用小鹿头绳扎了两个啾啾的小女孩经过,不像别人看两眼就乖乖进校门,她不仅勾着脖子听,还越走越近。
最后大抵是听不下去了,叉着腰对那位老师说:“你不知道有种头发叫自然卷么?难道头发听话,卷得好看,也是错嘛!你这个老师不好,没有常识,也不尊重我们,我要去告校长!”
她以为鹿呦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周一的升旗礼上,校长真的让那位老师当众道了歉。
那之后,大家的注意力也没落到她身上,因为鹿呦到处宣扬,校长办公室的沙发椅很舒服,校长奶奶人很好,还给娃哈哈喝。
不开心了可以随时找校长奶奶谈心。
她一直记着这事,记着鹿呦这人,只是小姑娘大约是帮过太多人,再见面都没有认出她。
也许只要她提一嘴,鹿呦就会想起,然而少年人的心思太过敏感,只知为了被遗忘这件小事独自生闷气。
再比如因为借伞的一幕,想起那天鹿呦塞给她的鹿头伞。
而后思维发散,零零散散又想起很多事。
有十四岁那年,鹿呦让陶芯跟她说了对不起,小心保护着她的自尊心,投资她修手机。
有十五岁月韶犹豫让她放弃大提琴,鹿呦拿来自己存的钱,跟月韶说,不要让任何人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知道,鹿呦不是为了她才这么做,但那一刻,月光确实照到了她身上。
有十七岁出国前,月韶有事,陶芯赖床,陶叔叔出差,只有鹿呦起了个大早来送她,给了她一个平安符跟她说:“一只小鹿送平安,祝你一路平安。”
有出国第一周,收到来自鹿呦的,比月韶还早还细致的关心,问她习不习惯,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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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给发小寄东西,顺带想起了她,可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有二十岁回国,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她的光鲜,只有鹿呦走到她身边,问她在国外是不是很辛苦。
有二十二岁那年,被去找发小的鹿呦顺便看望,收了一整包的火锅底料、老干妈和零食。
有二十四岁,参加陶芯的生日宴,陶芯起哄带着朋友给她敬酒,她不想喝,在别人眼里是不给面子,只有鹿呦尊重她的不愿意,察觉她的不舒服,帮她挡下了所有。
……
太多太多了,记得的、不记得的……无数的细枝末节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如果人生是空旷孤寂的峡谷,那鹿呦于她,就是天上月,峡间风,谷中河。
二十四岁,察觉自己喜欢鹿呦,月蕴溪一点都不意外。
她是踩着月光落入她梦里的渴望。
是她小心翼翼,不敢逾矩生怕打碎了就不能重圆的幻想。
知道原来鹿呦也是喜欢女生的,得知她与陶芯在一起了的那天,是怎样程度的震惊、悔恨、痛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