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立马缓过神来道:“太医来了。”
说话间,赶忙将人推开,却见他仍然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看着背后那片刺目的鲜血,柳莺莺到底不忍推开——
…………
当太医将那层层纱布轻手轻脚揭开时,沈琅已是疼得两肋鼓胀了起来,只见他疼得浑身痉挛,两腮阵阵蹦起,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绷了出来,头上的汗水如豆大,滴滴滚落了下来。
而当太医将那片厚重的铁板卸下,再将铁板下纱布卷起后,当柳莺莺目光落到那一片泥泞发黑的后背时,眼里终究忍不住潮湿了一片。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处完好之处,有的地方竟还有腐烂的趋势。
也是,那么重那么重的锤子,一锤子下去,所到之处全部断裂粉碎,能保下一条命已是谢天谢地,哪还有什么完好之处。
柳莺莺并非软弱之人,昔日坠下悬崖前,她快刀斩乱麻,亲手手刃了那两名歹人,坠入悬崖后,她
()亦能大刀阔斧的为他挖掉腐肉,徒手为他拔箭,处理伤口。
然而,纵使如此,当看到眼前这片泥泞后背时,依然忍不住浑身紧绷,全身发颤,不多时,眼底模糊一片,只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指尖,触及到了那片泥泞之上。
在太医用烧红的刀尖将那腐烂的腐肉一层层刮去时,在沈琅疼得几度昏死过去时,柳莺莺于黑红的腐肉中,缓缓触及到了左侧肩胛骨的那处久伤上,一下一下轻抚摸着,不多时,只语气微颤道:“疼么?”
声音很轻很轻,喃喃的,轻得宛若未闻。
不知是在问此时,还是从前。
她的指尖柔软,轻柔,与太医刀刀入骨的凶狠比起来,全然就是春风细雨。
在她指尖触及到背上的那一瞬间,只见沈琅痉挛扭曲的身板浑身一僵,不多时,咬着牙关让自己拼命保持着一丝清醒,只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摇着头哑声道:“不疼。”
说话间,只用力的咬着牙,又生生从牙缝中又挤出了两个字,翁声道:“你在。”
柳莺莺闻言,一度红了眼。
听太医说,每次上药都会疼得昏死过去。
这是第一次,全然清醒。
当上完药后,饶是忍痛力巨强的沈琅,亦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他浑身像是被雨泼过了般,早已湿透了。
柳莺莺正要起身为他擦拭时,却被他飞速一把死死攥住了手腕,只见痛得早已精疲力竭、再没了一丝力气的他,却依然卖力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知为何让柳莺莺心中略微有些刺痛感,只再度坐回了原处,命桃夭将银盆端了过来,她则坐在榻沿上,凑过去,亲手用帕子给他擦脸,擦身,擦手。
整个过程,无论是上药时,还是擦汗时,他都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过一下。
过后,又亲手喂了半碗药。
吃了药的沈琅有些昏昏欲睡,却生生撑开眼皮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此刻,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室内室外一片静谧。
这时,魏帝还在殿中坐着,守着他上完药,见他安然无恙后,眼看着魏帝起身欲走,竟见这时沈琅奋力的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有些虚弱的,竟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朝他开了口,神色淡淡道:“下雪路滑,可要下一盘再走?”
说话间,却是生生握着她的手腕,分明似怕她也要跟着走似的。
魏帝听到此言,神色一愣。
说话间,只见沈琅死死捂着胸口,借着柳莺莺的搀扶竟挣起了身子。
柳莺莺和殿内众人闻此言,见此状,纷纷神色巨变,吴庸更是大步上前,道:“少主,您身子还虚着,怎能起来?”
话刚说完,还不待魏帝回应,便见沈琅微微喘了一口,道:“去取棋来。”
顿了顿,紧紧握着手中的细腕,又道:“再生盆火,送些汤食来。”
说这话时,他仿佛忽然来了几分精神。
吴庸见此,只觉得荒唐,还欲劝说,却见魏帝看了眼沈琅,触及到那双第一次抬眼落到他脸上的目光时,沉吟片刻,竟将背在背后的双手紧紧一握,而后竟欣然同意,只喉咙微热着,冲着吴庸微微点头吩咐道:“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