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补了昨天的作业)麦芽相信,只要人都能活,小娘子不会在意这些钱粮的损耗。让麦芽更加担心的是人数过百的强人,会否一路向北去抢劫其他的村子。月亮早早的挂到了中天之上。果然如麦芽担心的那样,这些饥肠辘辘的亡命之徒蝗虫一样,吃光了一队带来的和村里自己攒下的鸭子、以及所有村产。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了的麦芽,不停的张望着原本属于村长的屋子。据去送饭的妇人说,通花正在那里给一个疑似强人统领的人解毒。怎么办呢……在麦芽终于有空闲开始思考对策的时候,一直监督村民造饭的壮汉又用他的枪头敲了敲麦芽的脑袋:“把所有粮食都做成干饭。”干饭?他们……这是要赶远路?所以,以他们人人有马的脚程,下一个目的地……就不在南地了吧……“快着点!愣什么呢!”壮汉的敲击变成了不耐烦的狠戳,麦芽赔笑道:“耶耶,都煮了柴不够,奴让他们去……”“废什么话!柴不够就烧房子!”专业的杀戮机器,怎么会不知道麦芽在动什么小心思,他伸手掐了一把麦芽溜光水滑的脸颊:“少给耶耶找麻烦,不然……哼哼……”麦芽一个激灵退开三步,赶紧帮着农妇们去扛粮食了。随着一锅又一锅的杂粮干饭被煮熟,监视村民造饭的强人们也分批去休息。不时看向村长家的麦芽突然听见强人马匹聚集的地方,传来孩子和女人的哭喊,赶紧冲过去。“耶耶饶了二郎吧!求求耶耶饶了二郎吧!他就是饿了……”麦芽赶到时,见一个村妇护着个半大孩子在给一个强人磕头,略微松了口气。他抢在还要继续打人的强人之前一脚将村妇拨开,怒喝道:“个不长眼的!那粳米也是你们配吃的!还不快去喂马!”村妇借着麦芽的力道,迅速拽着怒视麦芽的儿子,离开了是非之地。“呦呵。你们家主竟然舍得让你这样的出来跑庄子?”负责看着马匹的强人趁着月光,看清了麦芽的脸,带着荤素不忌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强出头的麦芽走了过去。麦芽故意曲起一个扭曲的笑容,一瘸一拐的往后退,“耶耶说笑了,奴就是个瘸管事。”“瘸子耽误个什么呢……”这人说着,伸手去捞麦芽。麦芽常年练戏,身形柔软,他一个灵活的扭身避开这人的脏手,慌不择路的往马匹的后面躲。“别跑啊!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奔袭数日的战马有的已经倒在地上睡去,有的正在埋头吃甜蜜的谷子,任一逃一追的两人在身边乱晃,根本不理会。麦芽不敢高声喊叫引来更多的强人,也不敢跑直线,惊恐之中,只记得不往那母子的方向逃。黑灯瞎火的,这人分辨着麦芽的脚步声,从另外一个方向追了过去,却冷不防被一双手抱住了口鼻,死命的往暗处拖!“唔……唔!”这人反应也不算慢,立刻从腰间拔出一个小刀,反手刺向偷袭之人。可偷袭的并非只有一人,未等他一刀刺中,又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扑上来,压制住了他所有的的反抗和踢蹬。倒在另外一边的麦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强人被三个身穿大吴军服的人合力捂死,心中迅速溢满逃出生天的庆幸!确认人死透了,三个吴军便开始扒尸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因着都想要头盔,原本很默契的三人起了小小的争端。这时,又有另外几个人悄悄摸过来,其中一人低声斥责道:“一会儿都有的东西,抢什么!”是时,云絮将盈月擦亮,照出来人纤毫毕现的脸。是卢氏家主,卢秋!“卢县尉!”认出来人,麦芽膝行两步上前用气音给卢秋见礼,“奴是费县李氏的管事!求求县尉救救奴等!待奴回了费县……”“噤声!”卢秋警惕的看向村中,只抽空垂眸看了一眼还在不停给自己磕头的李氏管事,低声问:“他们的首领住在哪?”麦芽立刻跪直身子,伸直胳膊对着村长的房子一指:“在那,这货强人好像有两个领头的。”一路追索过来的卢秋心下一紧复又问道:“两个都是活的?”“有一个好似中了毒,他们抓了求真堂的通花大夫,正在医治!”生怕卢秋率部清缴强人的时候,误杀了通花,麦芽着意的提了提求真堂。麦芽又不知道这毒就是卢秋下的,他一提求真堂,让清楚求真堂大夫医术有多高明的卢秋生怕那毒真叫通花解了,便立刻对着隐藏在暗处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收到暗号的卢秋军便三、五个一组的从暗处站起身,往不同的方向摸进了村里。片刻后,每组人都扛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强人回来,一边用气音告诉下一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哪里,一边快手快脚的扒下衣袍和铠甲套在身上。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待所有零散的南晋军被清除,卢秋踢了踢蜷缩一团的麦芽,“你去,把再引几个出来。”离了造饭的篝火这么久,麦芽都冻透了,全靠一腔亲见吴军为村中报仇雪恨的激愤才能支撑。是以麦芽听了卢秋的命令,立刻起身往村中走去。村子当中的戏台附近,都是在篝火上咕嘟咕嘟冒着粮食香气的大锅,几乎所有能劳作的村民和戏奴都在此,舂米、烧火、劈柴……已经煮熟的杂粮饭都五斤、十斤的一份,由干不动重活儿的孩子们打成包,堆放在戏台上。麦芽想了想,缩脖端腔的走到监视他们的强人面前,陪笑道:“那边看马的耶耶叫奴带人弄点熟粮给马吃……”骑兵哪有不爱惜自己坐骑的,这人立刻道:“去吧去吧。给耶耶的踏风多喂些。”麦芽立刻指使着几个半大孩子往卢秋那边扛杂粮饭,自己却好似借着谄媚强人的机会躲避劳作,再次凑前几步:“奴这瞎眼的,也认不出耶耶的踏风是哪一匹,不如耶耶指给奴认识认识,奴一定叫他们仔细伺候!”若是少将军的毒能解,他们天亮之前就要立刻此地,代步马匹是否吃饱、休息好就意味着他们是否能从东吴逃回南晋,所以听见二人对话的另外两个沈林军,便与麦芽一起往回走。如此,或者凭借自身的姿色,或者找各种需要强人做主的借口,麦芽又引了十多个强人去了卢秋他们埋伏的地方。捏着还有余温的杂粮饭团,卢秋冷眼观察这个李氏的农庄管事,心中暗赞李氏会用人。月亮偏西的时候,麦芽再次引着一个心猿意马的强人回来。冷漠的看着他被三个卢秋军熟练的掐死,才走到卢秋面前,低声道:“县尉,快到他们换防的时候了。奴怕就是没人去叫,那些睡着的也会有人醒……”卢秋便点了六个已经穿全南晋军服和铠甲的吴军,让麦芽带着他们去“清理”人少的屋子。“这……”麦芽一愣,他也不知道村里哪间屋子的人多,哪间人少。“奴倒不知他们怎么分的屋子,奴这就去找个知道的。”回到白汽蒸腾的戏台边上,麦芽找到一直再给强人送热水的两个村妇,低声在她们耳边说了几句。一个村妇听完,原本赤红的眼眶迅速溢出两滴眼泪,她一边狠狠擦了,一边道:“我去!”“我也去!”另外一个村妇说完,摸了摸飞溅在下裳上一道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正好这锅水也烧热了,麦芽便带着两个抬着热水的农妇往卢秋那边走。“你们去哪?”三人路过村长屋子的时候,恰巧门开了,一个因为好睡而变得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们。麦芽头皮一紧,回头冲着这个来南地踩点的强人头头,指着马匹聚集的地方陪笑道:“那边说要给马喝点热的……”“去吧。”严无疾说完,用下巴朝屋内一指,“你进来。”一个农妇下意识的攥住麦芽的袖子。麦芽甩开农妇的手,回头对她俩意有所指的嘱咐道:“好好伺候那些马。”待两个抬着木盆的农妇一步三回头的走入暗夜,麦芽这才僵硬的走进了屋子。屋里点了六盏油灯,两个炭盆,还有四个浑身血迹在地板上睡得呼噜震天响的强人,再加上通花正在角落里熬着的药,气味浑浊得很。麦芽和通花刚刚对上视线,只来得及确认对方都没受伤,便听强人统领淡淡道:“过来。给他收拾收拾。”依言走过,麦芽去顺着他指着的地方一看,榻上还有一个无声睡着的人,前襟糊着一片呕吐物。……这人就是他们说的,强人里另外一个中毒的头头了吧。脑子里转悠着许多想法,麦芽伸手去脱这人的铠甲,冷不防被边上的人攥住手腕:“只收拾,不换洗。”下意识回眸看向他,视线交接的一瞬间,心虚的麦芽立刻垂下了头:“奴……知道了。”然而严无疾却没有松开他,而是用另一只手攥着他的下颌,强迫他与他对视。看着手中人闪烁的双眸,严无疾幽幽一叹:“目者,心之符也1。”这倒是严无疾对牛弹琴了。除了开蒙的《急就章》之外,麦芽只看过小娘子给他的《大吴律》,只能不明所以的盯着他。松开麦芽,严无疾又走出屋子,就在门口暗处解开腰带,开始放水。片片云絮遮蔽了星月泰半的清光。环视着只有戏台附近传来各种声响的村落,严无疾抖了抖身子,整理着下裳回到了屋内。站在门口,严无疾再次环视一圈儿,伸手从房梁上摘下一捆结实的草绳,将正在熬药的通花捆了个结实。“耶耶……这是要干……唔!”麦芽冲过来拦,却被他一把捂住了口鼻。“你说呢?”一脚踩着小大夫的脖子,严无疾将麦芽反抱在怀里,笑容狰狞的伸出舌头去舔麦芽那双目次欲裂的桃花眼。,!通花双手背缚,脖子被死死踩着,为了喘息两腿不停挣动,踹翻了熬着药的小炉子。“嗯?”一个沈林亲兵被惊醒,起身的同时环首刀就出了鞘。“噤声。”轻声制止手下动作的同时,严无疾握着麦芽口鼻和脖颈的两手,一个反向用力。怀中鲜活的人儿,便再也不用在这艰难的世道上苦苦挣扎了。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蹭麦芽光滑的脸颊,温柔的注视着他在灯火映衬下缓缓放大的蜜色眸子,嗅着他浑身粮食的甜香,严无疾喃喃叹道:“太可惜了……”已经醒来的沈林亲兵一边叫醒其他三个,一边回头看向严无疾脚下渐渐不再挣扎的小大夫:“中郎将,大夫也不要了吗?”顺手扔下麦芽的尸身,严无疾这才收回踩着小大夫脖子的脚。“咳咳……咳咳咳!”通花仰头反弓,不住的咳喘又被一个沈林亲兵用一块在屋里随意找到的破布,塞了满嘴。……被那个机灵的李氏管事伺候着,卢秋吃了顿饱饭还喝到了热水。想着也许可以就这么顺利的将严无疾瓮中捉鳖,卢秋起身在暗处随意找了棵树下放水。“敌袭——”“夺马——”村里某处突然传来两声爆喝,将村中死寂彻底打破。连腰带也来不及系,更顾不上还没放完的水湿了鞋袜,卢秋立刻墩身,冲着身边的部下大喝:“一个人头一万钱!杀了严无疾的赏百金!杀!”“啊!!”“阿娘——阿娘——”随着被惊醒的沈林军再次聚起战力,停了半夜的杀戮之声,再次响彻七十村的夜空。大略歇过乏的沈林军,哪怕已经被暗杀了三分之一,战力也是卢秋军难以招架。幸而他们有抢马的军令,早有准备的卢秋已经在夺得战马之后沈林军的几个必经之地设下绊马索。凭他如今手下残存的这三百人,拿到严无疾和他护着的那个将领的人头,就是卢秋唯一可以为卢氏翻盘的筹码!:()甚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