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眼尾泛着薄红,如水墨般的两道长眉也?懒散地耷拉着。
晏长珺颔首,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道:“我好好的,别太在意,倒是这么?晚了,你担心我,你不冷?”
真要论起来?,还是绿绮容易着凉一些。
“……嗯,冷。”绿绮红着鼻尖,用浓厚的鼻音说话。
晏长珺淡淡勾唇,说:“我好着呢。”
她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现下,到底爱谁。
于是她来?到了母亲最常来?的栖灵寺,宣告她这一生拙劣倔强的别扭结束了。
她是那么?地想要与?她不同,却最终落入同母亲一样的境地:跪在神佛面前,做着同样不切实际的幻梦。
晏长珺不再祈求她的爱了,她总算明白?自己究竟爱谁。
横亘在她头顶的阴影,此时此刻终于散尽。
清广长空,宁谧静寂。
寺庙在山上,山风呼面,吹得她黑发红缎飞舞,绣有精致繁复牡丹缠枝花纹的广袖也?在夜风中翻起。
晏长珺握紧了手?中那个粗陋的荷包。
她把它?放了回去,继而?拿出了两块金牌。
两只金牌都被她擦拭得光莹洁亮,钑刻的狐犬也?栩栩如生。
活生生的。
头上是流动的云,足下是淌过的雁亭江。
江水倒入墨色,一点微弱的光影照去,似是能够看见江天上徘徊不定的暗云水烟。
雁亭江自高山倾泻而?下,滥觞于上古时候,绵延九州,承载山河乾坤千千岁兴亡,落满日月星辰万万年流光。
本是该激荡壮志豪情的时候,晏长珺心下却只有一件事情。
她希望贺镜龄永远安乐。
不管是在何种年岁,何种境地,都要像这江水一样。
“把灯给我。”晏长珺倏尔开口,不待绿绮反应,就伸手?提走了她手?中的灯。
绿绮“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晏长珺提着灯掩入幽暗的山色。
晏长珺似是要提着灯去河边。
绿绮反应过来?,准备跟上晏长珺时,却瞥见她颀长秀雅的提灯背影。
苍茫夜色混着水色,一点火光映衬。
她提着灯,照亮夤夜里的雁亭江,就像是照破冥河夜路的引路灯,似要引人回家。
绿绮愣住了,没有跟上去。
直到后面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下山来?,她看了一眼,竟然是衡阳县主和沈娘子!
绿绮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道:“县主娘子,沈娘子,你们怎么?也?在山上?”
衡王早就离开京城了,衡阳县主怎么?还没有走?
至于沈娘子怎会出现在这里?绿绮觉得一切都相当怪异。
“这个倒是次要的,”晏珑擦了擦额角的虚汗,问,“嘉琅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绿绮回过身,指了指山下那一点残火,说:“殿下在那里,她在河边。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下不去呢,殿下她自己会武功,又?拿了灯,几下几下就走下去了,我就在这里干发愁!”
不待二人回答,绿绮又?自顾自地说开了:“别说我多嘴,我告诉你们,今日殿下她居然在大殿里面跪了一整天!那可是一整天啊!”
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殿下跪下,而?殿下从来?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的事情她也?知道。
“怎么?了吗?”
绿绮答道:“这事肯定不对,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没见过她拜过神还是佛的……公?主府里面也?没有这些东西。”
“哎呀,不说了,”绿绮忽而?拉住沈遥,一脸可怜地道,“沈娘子,您是不是身手?矫健?我知道你们这些医者?,去过不少地方,走这种山路一定很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