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昆山原有的知县与县令,先后都找到了各种关系与理由调任或转任,职位空下来之后,也无人再去,一直到这次宗铁头的上任。
铁头就是铁头,上任十天,昆山县衙役就和应奉局衙役对干了三架,而且战果是全胜,应奉局里长驻昆山的人手全军覆没,大多都被关进了昆山县的监牢里。
这应奉局刚成立之初,一直只在苏州城内以及辖下的几个县里活动,其自行招募的这批人手,多是地痞流氓、行的又多是欺人霸物之事,百姓乡绅多是敢怒不敢言。只是这次,昆山的百姓听说来的新县令素有铁头之称,从不畏惧豪强,所以第一天送过来状告应奉局的状子就有五六份,第二天的则更多,其中九成九都是控诉这应奉局的种种罪恶。
宗泽是个什么脾气?立即把县衙里所有的衙役都召集在一起说:“朝廷有王法,大宋有刑统,这个地方能持刀枪棍棒的无非三种人:厢军、衙役和土匪。本官来之前问过了,昆山境里无厢军驻扎。所以从今天起,你们上街巡逻,看到拿兵器的不是我们自己人,就勒令对方立即缴械,不听从的均以土匪论处。你们只要敢抓,我就敢判!但是如果你们自己就软了,就别指望我再说什么!”
其实自从这苏州应奉局成立之后,整个苏州境内的衙役都在受气。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又拍不到应奉局的马屁,都是委屈了自己,只能给上官们多面子。
难得这次来的新县令明确他们可以和应奉局的人对着干,加上至少还有几个相对正直的本地人,早就对这帮横行霸道之人不满了。
于是,县衙里的衙役首次雄起了,他们先是宣布昆山境内唯有自己才有执法的资格,然后开始增加巡逻,主动外出收集百姓的投诉与举报。
而一旦出现了与所谓苏州应奉局衙役之间的冲突、对抗的时候,他们就立即宣布宗县令的判断与解释,首先否定掉对方的行事权力,然后明确发出警告。当然,一向蛮横习惯了的应奉局衙役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警告,接下来便就是真刀实枪的冲突与对抗了。
虽然说,昆山县的衙役本质上也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一直在县是摸打滚爬了好几年,在这三场群殴之中还是取得了全胜的战绩,一举将昆山地面上的应奉局势力尽数扫清。
朱勔听闻后自然大怒,立即派人拿着他开出来的公文前来昆山要人,此时的宗泽在表面上客客气气地承认这份公文,并表示他会立即通知放人,但是同时也表示:
“向来只规定州衙、县衙才配衙役,禁军、厢军才有士兵,应奉局若是在昆山地界上有什么执法需求,还得像今天这样持公文来请本官出人出力配合才妥。否则,这些肆意妄为之徒要是再次出现,本官依然会再次下令抓捕!”
县丞私下担心地问他:“假如这应奉局真的就是下公文请我们去帮他们征收抢夺民间之物,我们怎么办?”
宗泽笑笑道:“他朱提举不还是天子之臣、大宋官员么?《宋刑统》的律令不是一样还得要遵守么?他们抢夺那些民间财物,不是还得要打着依法征收的旗号么?所以,既然他是发了公文过来,有了黑纸白字的凭证,咱们不就可以明码标价,见钱放物么?!你让百姓向皇帝进贡宝贝没问题,钱给足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我倒是看看这个朱提举敢不敢给本官发出不想给钱的公文!”
此话正中朱勔的痛处,盛怒之中他想点齐应奉局所有的衙役去昆山寻仇,哪知下面竟然无人敢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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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宗铁头在家丁忧时,受海事院在义乌征兵的启发,这次来昆山,带来了十名专门从义乌征募而来的衙役,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士,而前面三次的群殴中都是这十人打头阵,已经打得应奉局的那帮酒囊饭袋胆战心惊,朱勔如果强令他们前去的话,他们是宁愿现在就辞职也是不敢再去昆山的。
不过,深谙大宋官场规则的朱勔却是眼珠一转:正面干不过你,老子可是京城里有叔的人!
立刻一封书信告到了京城。
对于胡衍来说,如今这苏州应奉局的确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王牌,赵佶坐稳了皇位之后,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层出不穷。而在响应他的这些诉求方面,胡衍眼下做得是越来越得力,越来越优秀,这里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朱勔的做事得力:
皇帝想到的事一定会给完成!皇帝想不到的事也会提前想着完成!
因此,如此卖力做事的朱勔,眼下遇到了困难,胡衍自然是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而且只是要去处理一个小小的县令,胡衍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他再看到这个昆山县令的名字:宗泽。
这倒立刻让他想起了当年去龙游拜会的场景,更是记起了秦刚对他的看重。
“这个宗铁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事情搞得稳妥些,便给吏部那边的人写了一个条子,说手头有这么一个善于解决麻烦事的人才宗泽,查查北方有哪个县管起来相对有麻烦,就可安排把他调过去。
江南这里的事重要,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太过于计较。
很快,宗泽在昆山任上做了没有两个月,因京东东路胶水县闹匪患,吏部推荐宗泽有治匪手段,于是调任胶水县令。
昆山百姓挥泪告别宗县令,再次陷入苏州应奉局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