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准时开始,一段冗长且枯燥的嘉宾致辞过后,是一场大型的歌舞表演,乐声嘈杂,许知恙被震得心底起了不知名的烦躁。
她和温奈说自己出去透口气后,就从礼堂的侧门溜了出去,拐进洗手间。
顶灯明亮,光线打在大理石洗手池台面,许知恙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触及灵魂,所有的情绪都在面上显露无疑,无处遁形。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和陈恙重逢的那一天。
八年来,她做了无数个关于年少时的梦。
可每次梦醒后,他牵的永远是别人的手。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陈恙那一双眼。
从前她喜欢看他轻狂恣意的笑,可如今,许知恙意识到,她于陈恙,已经是个连笑都懒得敷衍的陌生人了。
许知恙摇了摇头,似乎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
她掬着一捧冷水扑在面上,强迫自己冷静后,才走了出去。
光影昏暗的走廊里,许知恙看见尽头一扇半开的窗户旁,男人倚着墙,手指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底的烟,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臂弯,头颈垂着,掩住了眸里的神色。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句话,不是他为什么在这。
而是,他抽烟了。
许知恙小幅度咬了咬唇肉,有一丝说不清的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昨晚他那样客气而又疏离,刚刚又那样介绍,许知恙确定了陈恙就是没认出自己。
所以,他现在来这抽烟,应该,也只是抽烟,没有别的意思吧。许知恙想。
四下无人,暖黄的灯光将他颀长的影子拉出了几分暧昧。
本来她当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就行了,但是,这种场合下,没有什么也感觉好像真的有什么,她硬不下头皮走过去,刚想转身。
这时,男人冷不丁开口叫住她。
“等等。”
可能是刚刚抽了烟,嗓子有些哑,像是滚了磁一样带着些低沉从喉腔里发出来。
她不认为陈恙真的认出自己是他的高中同学,而是,经昨晚的事,他只想要道歉而已。他们不是三四年不见,而是八年。
八年之久,久到能将一个人脱胎换骨,而她也不再是永远跟在他身后,妄想他回头看她一眼的少女。从她写下那张没有署名的毕业明信片时,她就放弃了。这份少女的心事,就该永远藏在那个夏天。
许知恙毫无准备地抬头,朝他看去。
陈恙单手抄着兜,下巴微扬,眼下的皮肤被长睫阴影覆盖,漆黑锐利如同鹰隼的眸盯着她。
一直盯着她。
走廊的空气似乎骤然凝滞住了,一瞬间,又热又闷,还有点喘不过气。
陈恙慢条斯理地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的米石上,掸了掸身上的烟灰,一派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而又痞坏多情的模样。
许知恙缄默地望着他,她在等他开口。
男人逼近,头顶昏昧的光晕打在他的侧脸,眸子匿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但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许知恙心跳得很快。
这份无声地对峙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许知恙两只脚都有些麻木,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握得有些微微泛白。
就在许知恙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时,她听见男人嗓音微哑缓慢开口,一瞬间,她心下原本压着的酸涩忍不住上涌翻腾。
兵荒马乱,无法平静。
“好久不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