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言家各族人之间还有信件往来,言适等人看书信,以为言瑶像言霁一样被故交救出来了,并不知道其实是有人代言瑶受罪。后来他们距离越来越远,消息断断续续,言适等人不知真相,将真正的言瑶和帝御城里那位“言瑶”混为一谈。
逃难那些年,有时牧薇也会产生幻觉,仿佛他们是寻常的一家三口。可是很快牧薇就会清醒,她的女儿还在宫里受罪,她怎么敢想这些事情?
一千年,无数次机会,有时候言瑶都默认了,可是牧薇一次都没有和言霁说过。阴差阳错,导致牧笳在北海遇难时,言霁从她身前走过,没有救她。
牧薇内心崩溃,再也无法承担良心谴责,在一个风雪萧萧的早晨离开藏身之地,再没有回来。
言霁听完这些事,完全愣住了。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女子,可惜始终没有结果。他以为是他们无缘,哪能想到那人一直在他身边。更悲哀的是,他竟然因此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当时北海上战局混乱,言霁看到言瑶身陷兽群,慌忙去救她。他只顾着担心言瑶,哪里分得出心神注意他人。他看到牧笳了,牧笳也试图向他求救,可是言霁想牧笳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定会有其他人救她,他就先去保护言瑶了。
如果那时候他拉她一把,她就不用冒险进入暗洞,不会带着孩子流落他乡,不会身体亏损英年早逝,牧云归也不必流落外界这么多年。
牧笳,慕策,牧薇,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可能不久后慕策会娶牧笳为后,言家因此翻案,牧云归也平平安安降生在皇宫。只因他一念之差,毁了这一切。
难怪牧云归对他一直充满敌意,难怪牧云归说,别人都有资格对牧笳之死说节哀,唯独他没有。
他怎么配?
言霁如遭雷击,他像失去魂魄一样呆坐着,无意瞥到言瑶的表情,心里又是一凉:“你知道?”
言瑶抿着嘴不说话。言霁笑了,笑声中充满悲凉:“你知道,牧薇知道,嫂夫人知道,牧笳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
言瑶于心不忍,劝道:“叔父……”
言瑶刚刚开口,言霁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朝屋外走去。他用力推开门,屋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咣当巨响。言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大喊:“叔父,你去哪里?”
言霁没有回答。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乐观,言瑶匆匆对牧云归说了声“失礼”,就快步追出去。
夜风呼呼从门外灌入,将灯火吹得上下摇晃。牧云归和江少辞静静坐在原位,谁都没有追。片刻后,江少辞起身,挡住猎猎风口,将衣服披在牧云归身上:“这里风大,你明天还有事,先回去睡吧。”
牧云归点点头,起身往卧房走去。江少辞送了两步,外面的侍卫铮得一声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江少辞心里一边骂,一边和气地对牧云归说:“夜深了,我不方便进去,你快些休息吧。”
牧云归最后也不知道,言霁那夜到底去哪儿了。很多天后,连盛大的帝女回归宴都没人讨论了,牧云归正在清点闭关的行装,忽然侍女传话,说外面有人求见。
是言霁。短短几日,他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很多。大概是慕策把他找回来的,言霁主动提出帮牧云归融合破妄瞳,施法结束时,他似乎挣扎良久,终于问了出来:“听陛下说,你要去北海闭关?”
“是。”牧云归点头,“陛下说紫宫清净无人,有许多游离的天地道法,适合修行。江少辞也想去那个地方磨炼,我们便一起去了。”
“什么时候走?”
“明日。”
言霁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一路小心。”
牧云归轻轻颔首,起身,提着裙摆朝外走去。她跨越门槛,候在外面的侍女立刻给牧云归系上披风。牧云归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远,呼呼风声中,她隐约听到后面有人说,对不起。
牧云归没有回头,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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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空濛,水天一色。詹倩兮在楼阁上踱来踱去,窗外正值云梦泽最美丽的雨雾盛景时分,可詹倩兮完全没有赏景的念头,整个人暴躁极了。
下方众多弟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喘。詹倩兮忍无可忍,挥袖击碎周围的瓷器,斥道:“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弟子们愈发深地垂头,谁都不敢接话。瓷器碎了满地,细小的瓷片迸得到处都是,狼藉极了。詹倩兮用力捏鼻梁,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不该形怒于色,这样做并不能找到江子谕,还会加剧她老化。
可是,詹倩兮没法不急。自他们发现江子谕没死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无极派和云水阁布下天罗地网,从东海查到西海,从门派查到乡村,竟然中邪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就算江子谕从殷城出来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躲过桓致远封锁,可是整整两年,他还能不吃不喝?就算他对自己够狠,真的不吃不喝,斩杀魔兽也总需要去人群聚居地补充物资吧。
他们在大小城镇不知道布下多少眼线,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他们的人手。他们都做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是找不到江子谕。和江子谕有关系的人早就被控制起来了,赵绪林、裘虎、南宫玄、东方漓以及其他所有从天绝岛出来的人,全部生活在监视下。然而,这些人江子谕一个都没联络过。
或许,他真正在意的唯有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已经被他带走了。詹倩兮主动出击没用,守株待兔也没用,她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办。
就在詹倩兮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弟子快步从外面跑来,急匆匆喊道:“阁主,好消息!归元宗太虚仙尊终于回信了!”
——《不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