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刚才因为一片混乱,沈毅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话,这会儿他已经把事情想的七七八八了。
在建康皇宫里长大的太监,反过来同时行刺皇帝与沈毅两个人,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哪怕他们同时去刺杀沈毅与皇帝两个人的其中一个,这件事都会显得合理的多。
从这一点上考虑,洪德皇帝想要借着这一场刺客事件,把沈毅给弄死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更不合理的是,他们牙齿里有毒囊,但是匕首却没有淬毒。
这太反常了。
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沈毅也以为是自己的老板,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给弄死。
不过现在想来,这是不太可能的。
撇去两個人之间的情分不提,单单从利益角度来考量,也不太可能。
假使沈毅死在今晚,也就是封禅的前一天,那么这件事一定会记录在史书里,皇帝陛下再如何分辩,也撇不去一个卸磨杀驴的罪过。
而且他期待已久的封禅,也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被毁掉。
更重要的是,北边还没有彻底平定下来,而且沈毅麾下三个主将的兵权都在,沈毅如果莫名其妙死在了皇帝的行宫之中,不管皇帝天亮以后,对外面是个什么说法,也不管真实的情况是什么,那么淮安军多半会生乱。
最起码,薛威那一支,一定会直接回师泰安。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毅数年北伐之功,立时就会毁于一旦,朱里真人大概率能够重新站稳脚跟,甚至能够夺回失地。
天下立刻大乱。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时候就算是洪德皇帝死在这里,沈毅都不能死在这里。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沈毅也有了自己大致的猜想。
在十年之前的漫长时间里,一直是北齐的国力占据绝对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得以在建康布局棋子,这并不出奇。
十年之后的今天,北齐危在旦夕,北齐清净司也不得不把当初可能是用来刺探情报的棋子,用在刺杀上。
这样一来,那几个动手的太监身手并不是多好,也就可以解释了。
再者说,假如皇帝被猪油蒙了心,那么今天晚上沈毅住在行宫里,也不应该是两个太监去刺杀沈毅,派几个身手不错的内卫去接沈毅过来,路上一杀一个准。
沈毅看向皇帝的伤势,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口道:“陛下伤势无碍罢?”
皇帝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朕没事,小伤而已。”
他看着沈毅,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按了按手,苦笑道:“你还好罢?咱们坐下来说。”
沈毅低头道了声谢,然后坐在了皇帝面前,皇帝陛下扭头看了看还在跪地磕头的孙谨,闷声道:“滚出去。”
“带着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孙谨这会儿额头已经见青,他涕泗横流,却不敢不听话,起身摸着眼泪就走了。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沈毅看着孙谨离去的背影,摇头道:“孙公公看起来吓坏了。”
皇帝陛下似乎伤口痛了一下,闷声道:“这件事跟他关系不大,在朕这里动手的两个太监,入宫都超过十五年,要说责任,也是高明的责任。”
沈毅看着皇帝,低声道:“这应该是北齐清净司最后的人手了,他们已经狗急跳墙,所以才会让这些人在陛下要封禅之前,对陛下动手。”
“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对朕动手。”
皇帝陛下身上披着一身外衣,低声道:“朕这里的两个刺客,刺朕的时候,用的是烛台,方才沈卿你过来之前,内卫汇报朕说,刺沈卿的人,用的是匕首。”
皇帝自嘲一笑:“是太监们用来削水果的匕首,整个行宫里就那么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