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尚书看着沈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子恒你在,咱们书院当可以继续兴旺下去。”
赵尚书缓缓说道:“师伯已经老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辞职告老,到时候朝堂上,子恒你便可以代替书院言事了。”
沈毅喝了口茶水,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师伯,像您这样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做官,自然可以成为书院的魁首,而小侄则算是剑走偏锋,能认我的就不多了。”
“且不说书院里多少人跟我一样,一心想着北伐,单说朝堂上的禄位,多少人能认可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兵部侍郎?”
赵昌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所以,这是将来的事情,师伯还可以在朝堂上多待几年,等你年过而立,事功日甚,便可以接过我的位置了。”
沈毅微笑道:“那甘泉七子呢?”
赵昌平低头抿了口茶水,开口道:“那七人只有六人在朝堂上,除却早年一同中进士的时候盛名天下,后面便都名声不显了。”
“比子恒你,要差上不少。”
沈老爷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赵尚书,开口道:“师伯,二哥在淮安,差事办的还不错,现在也愿意实心用事,您老人家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赵尚书的眉头挑了挑:“谁问他了?”
沈毅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两只手递在小老头面前,笑着说道:“这是二哥托我带回来的平安信,本来昨天就应该让人送过来的,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我自己来送给师伯妥当一些。”
赵昌平接过书信,看也没有看,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叹了口气:“吾家二子,皆不成器,长子木讷,做不成事,我只盼望他能够考中举人,异日哪怕回故乡做个教书先生,这一生就算有个着落了。”
“二子生性跳脱,尤喜胡闹,无个定性,已经不指望他能够科考治学,只希望他有个安身立命的差事。”
说到这里,赵尚书抬头看向沈毅,开口道:“若他真如子恒所说,在淮安有所改悔,换了性子,那么师伯的心事就算是又了了一桩。”
沈毅给赵尚书倒满了水,笑着说道:“二哥的性格虽然不太沉稳,但是人是聪明的,本性不坏,这一趟在淮安,他跟在小侄身边,在战场上还亲手杀了一两个齐人,立功不小。”
“现在,二哥也在淮安帮忙经管一些事情,等淮安事毕,肯定是要给二哥报功劳的,到时候二哥可以凭借这份功劳入仕,说不定就平步青云了。”
赵尚书闷哼了一声:“不指望他平步青云,只要现在不给家里惹事,将来不给他姐夫惹事,就是万事大吉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沈毅,开口道:“上一次子恒让济中帮你寻一些读书人,充作府中幕僚,济中回了江都之后很是上心,如今约莫已经有头绪了。”
“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有人去淮安寻你了。”
沈毅愣了愣,随即开口道:“恩师倒没有跟我说过。”
“他常给我写信,却不怎么给你写信。”
赵昌平笑着说道:“说是你在前线担子重,怕影响你。”
“淮安军数战数捷,济中他也高兴得很,现在在江都,恨不能逢人就说起你沈子恒。”
沈毅响起了那个在江都教书的小老头,心里也有一些感慨,他微微点头道:“可惜事忙,不然定要回江都看看。”
爷俩在赵家的书房里待了很久,等到夜深,沈毅才告辞离开。
赵尚书亲自把沈毅送到了家门口,然后目送着沈毅步行,渐渐走远。
送走了沈毅之后,小老头回到书房里,找到了那封被他丢在书桌庞的书信,拆开之后,借着书房里的烛光,逐字逐句的细看。
这位榜眼出身,幼年时可以一目十行的神童,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把这封普普通通的平安信看完。
“字还是这般丑陋…”
赵尚书看完之后,独自嘀咕了这么一句。
“竟还亲自上了战场,杀了齐人…”
赵尚书缓缓把书信叠好,收进信封里。
“这是一条难得的出路,你要好好看,好好学…”
说完这句话,赵尚书吹熄了灯,带着这封书信缓缓离开书房,到了卧房之后,便把书信递给了夫人,然后微微撇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