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看出去,是群山环伺,阻挡住向外探寻的目光。
陈阳过会儿回来,提着袋小零食跟饮料,一股脑地倒在桌上,拿这么多怎么也得被骂一顿,他没事人一样,推着零食让傅也跟蒋霜吃,他扯着脖子去看傅也看什么,笑说看书有什么意思,家里也就蒋霜一个人整天抱着书看。
傅也将书合上,放回位置,吃的没动,他坐了会儿就走了,陈阳挽留多玩一会也没留下人。
鬼使神差的,蒋霜拿回物理作业翻开,粗略看了遍,合上时才注意到,作业上有不属于她的笔迹,例图上她以为不确定,受力分析的箭头痕迹浅,但现在,多了几个深色痕迹的箭头,纠正了她的几个错误。
蒋霜按照新的受力分析,重新算了一遍。
得出的结果顺眼多了。
她呵出口气,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反倒生出些难以言说的惆怅。
“姐,物理你都做完了,借我抄抄。”陈阳作势就要来拿,被蒋霜用笔敲了下手背,她直接合上,放在他拿不到的角落。
蒋霜故意板着脸:“自己做,陈阳,你基础不好,再不多做点题就跟不上了。”
“我知道,再给我抄最后一次。”陈阳再次伸出手臂。
“不可以。”
手背再次被笔头敲了下。
蒋霜看起来铁面无私:“高考没得抄,你是要上大学的。”
陈阳满不在乎地嘟囔:“我自己什么样子我清楚,就不是上大学的料,姐,你会读书,你上就行了,我到之后赚钱养你,给你钱花。”
蒋霜喉咙如堵。
她清楚舅舅家是什么情况,欠的债舅舅虽然不让提,但她也明白供两个孩子上大学有多艰难,她其实能上完高中就已经很感激了。
“就你这屁大点什么工,先把物理做了。”蒋霜尽量不去想,凶巴巴的语气,就差摁头让陈阳给做了。
“姐,我说真的,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上,我希望是你。”陈阳望向她,眼神清澈,比河水干净。
蒋霜扯唇笑,酸涩从喉咙里洇出来:“说什么呢,我们都要上大学。”
“所以现在,把题给做了。”
陈阳哀嚎一声,一只手抓笔一只手抓脑袋,苦大仇深做题。
转眼,一个夜里突然降温,有那么些初冬的苗头,蒋霜开始穿袄子棉布鞋,浑身上下裹得严实,上学前傅奶奶突然过来,请她给傅也捎带棉衣过去,自上次在家里见面过后,她也碰见过傅也,两个人开始会打招呼,虽然也就是抬抬下巴跟点头,但傅也态度不再像之前冷淡疏远。因此,蒋霜答应得爽快。
衣服还是像以前一样送到汽修店,傅也仍穿着单衣,手指冻得泛青,有种瘦骨伶仃的单薄,他这个人不喜欢亏欠人情,通常会带她去吃碗面作为报答,她食量不大,刚开始硬撑,到后来面看起来越吃越多,实在撑不动,还剩下半碗。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这不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蒋霜想休息下,腾出空间再吃点,但对面目光就那么盯着她,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傅也早已吃完,斜乜着她,看她一筷子夹不了几根面递到嘴里,到后面筷子在面里戳着,不见夹一根面条,就知道她是吃不完了。
他鼻腔里溢出声轻哼,将她的面碗拨过来,将她剩下的面全倒进自己的碗里,握着筷子,埋头,三两下就清扫完毕。
抽纸擦嘴,拿钱买单,动作利落。
蒋霜怔愣了下。
那是她吃剩下的。
这之后,蒋霜会提前分出面条,傅也照单全收,他吃面速度快,连着面汤也一并喝掉,有种野蛮生长的野性。
两个人交流很少,次数多了,蒋霜也能看懂一些简短手语,比如“走了”、“笨”、“家里怎么样”,怎么回她也问过陈阳,陈阳好奇她怎么突然对手语感兴趣,她解释是傅奶奶让她给捎带东西给傅也。
陈阳睁眼:“那怎么不叫我带?”
蒋霜拿着书轻拍他脑袋:“平时放假找得到你人吗?”
“也是。”
陈阳摸摸鼻子,教她“很好”怎么比划。
白炽灯下,蒋霜学得不怎么样,动作生疏笨拙,跟傅也比差太多,他手指修长,分明的骨节里是蓬勃的力量感,打手语时,眼神过分专注。
偶尔,漆黑瞳孔里,也有熠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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