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我感觉自己才躺下,好困,我不行了,头疼,最近任务有点多,睡不够……”
“仰哥,你起床没啊?”门外是陈仰的熟人,曾经的搭档,香子慕。
“没起!”
说话的人东倒西歪地打开大门,哈欠连天:“香女士,你来这么早干什么,找削……你脸上那两大坨是什么东西?来的路上被人打了?谁打你的,跟哥说,哥弄死他。”
“那叫腮红。”香子慕冷飕飕道。
客厅里的陈仰愣怔了一会,哭笑不得,原来他人生重要的节点不全是任务,还有生活片段。
不是任务的话,他就只是看客,看着曾经的自己和朋友们相处。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回顾走马灯。
陈仰望着那个蓄着栗色短发的自己,心想,挺好的,他刚送走王宽友和乔姐那两个老队友,不能再接着来了,这次能让他喘口气。
人生是一部电影,有无数个剧情拼接而成。陈仰前两段剧情是全息网游模式,直接进去了,这次他是观众。
陈仰目睹香子慕和以前的他拌嘴,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他的心里生出一股子酸涩感,以前的香子慕留着短发,发尾往里卷了卷,发色是亚麻的带点灰棕,她有温度,接地气,就是个邻家大姑娘。
后来的她不是这样,后来的像一张浸过水雾的黑白画,像山头一捧雪,寒淡寂寥,不真实,她的眼神也总是很深很远,隔着什么东西,看不清。
唯一的相同点是,过去未来的她都有一张瓷白如玉的脸。
“仰哥,别睡了吧,孙大哥今天……”香子慕拽住想往床上爬的人。
“相亲,我知道,说八百遍了,我就睡十分钟,就十分钟。“
香子慕跟个老妈子似的,恨铁不成钢地故意把被子使劲抖抖,最后还是将被子给秒睡的人盖好,转头去厨房看有没有吃的。
“我还没吃早饭,等你起来,我恐怕已经凉了,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陈仰见香子慕轻车熟路地直奔厨房,开冰箱翻腾出一个透明碗,扣开盖子,手伸进去拿了个萝卜丁吃掉。
“这还是我几个月前腌的,仰哥真的是……的亏任务者不会死于普通病灾,只会死在任务世界或者跟任务有关,不然他坟头都……呸。”
香子慕拍几下自己的嘴巴,又呸呸两声,她放下透明碗,卷起薄开衫的袖子烧水,拿鸡蛋跟面粉,她要做饼。
陈仰本来是在厨房门口的,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快步冲进去。
香子慕的左手腕部有一条细细的血痕,结痂了。
陈仰下意识张口:“这是怎么弄的?”
香子慕单手打蛋,嘴里哼着《明天会更好》的副歌:“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
“你那是怎么弄的?”
这话不是陈仰说的,是当年的那个自己。
他看着本来在房间补觉的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近,指着香子慕左手腕的伤痕,比现在的他要飞扬洒脱许多的脸上满是严肃。
香子慕继续打蛋:“不小心划的。”
“你给我说说,怎么个不小心法,才能划到这?”
香子慕把蛋壳丢进垃圾篓里:“我做饼呢,孙大哥跟相亲对象约的是九点在……”
手里的碗被夺走,重重往台子上一磕,里面的蛋液惊惶地溅了出来,有几滴落在了她的开衫上面。
“仰哥,你这是干什么?”香子慕拿抹布擦擦开衫上面的蛋液。
“我还想问你呢,子慕,大家不是说好要一起往下走的吗?你要先走?”
香子慕眨眼:“我没想先走,我就是,”她撇撇嘴,“早上起来没有见到太阳,心情不好,我看到床头的匕首,就对着手划了一下,没有别的了。”
“呵呵,我不跟你说,我找我小文哥,你看他信不信你这一套。”
“别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这点小事就不告诉他了吧,今天是他重大的日子,咱不给他添乱了。”
“……”
陈仰看香子慕把袖子放下来,也许现在的她没有撒谎,她没有那个念头,但是……
陈仰脑中浮现出香子慕在小镇任务期间,一次次拉袖口遮掩左手腕的画面,后来的她应该还是划了,可能还不止一两条。
没有了搭档,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孤零零地走着,不论是往后看还是往前看,都是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