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向工人扑去,凄厉的嘶吼声里夹杂着小孩子的蹦蹦跳跳声,铃铛在叮铃叮铃地响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小孩子笑咯咯地哼唱。
紧接着,陈仰隐隐约约听到了很多开门声,整栋楼里的住户都打开了门伸出头,嘈杂声连成一片。
一个个空荡荡的阳台也都挂上了衣物。
陈仰回到了车上,朝简还靠在他肩头,只是没有沉睡,而是睁着眼看他。
前面的向东把车停在路边,熄火,他把嘴边正燃着的烟捏断,副驾驶座上的凤梨灵魂出窍。
逼仄的车里弥漫着烟味跟清新剂的薄荷凉意,没人说话。
向东降下车窗,单手支着头看窗外,现实世界的车流跟绿树高楼在给他洗眼睛,他要通过这些参照物找回活着回来的感觉:“现在怎么着?回酒店还是继续去广场看涂鸦?”
“回酒店吧。”陈仰说。
向东不意外,他也没了心思逛,先睡一觉,下午再说。
一路寂静。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陈仰把背包放下来,整个人平躺到床上,精神疲到极点,他却不想睡,睡不着。
朝简站在窗边接电话,嗓音低冷,情绪很差。
陈仰不受控制地瞄了一眼又一眼,朝简的手机在回来的路上就响了,不知道是谁打的,他进房间后手机又响,对方似乎很有耐心,必须打通为止。
窗边的朝简蓦然转身,他用德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一瞬不瞬地盯着陈仰。
陈仰对上那道目光,他看见了冬夜里的深海,海底有只困兽睁开了眼睛。
那一霎那,陈仰心跳漏了一拍,他翻个身趴着,手摸索着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摸出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按着手机开始听歌。
旁边柜子上的香炉在飘着青烟,陈仰听着特意下载的催眠曲,眼皮合在了一起,很快就睡着了……并没有。
陈仰拽出身下的被子把自己裹上,手在手机屏上划拉,不行,必须找点事转移注意力。找点什么事好呢……陈仰点开微信问武叔,武玉的情况怎么样。
武叔:小玉今天也还没醒。
手机屏的光照在陈仰热度冷却的脸上,他打字回复:会醒的。
武叔:早早,钱的事……
聊天框的上头显示正在输入,消失了,又有。陈仰发过去一条:不着急。
一串脚步声从窗户那里走近,停在了床边,陈仰立即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被子被掀开,亮光争先恐后落在他抖动的眼皮上面。
朝简把陈仰拉了起来。
陈仰被那股力道带着靠在了床头,装睡是装不下去了,他搓着脸哑声道:“你电话打完了啊?我们现在是要聊……”
冷不丁地发现朝简将手机屏转过来,指尖点了一下发过来的视频,陈仰微弯的腰背乍然挺直绷紧,他以为是朝简家人,下意识整理头发跟衣服。
视频开通后,朝简将陈仰的脸扳过来,让他正对着镜头。
“lee,我的主治医生。”朝简厌烦又冷漠。
不是家人啊,陈仰舒口气,他往视频另一头的窗口里看,那边的光线很昏暗,只能看见一个男人深坐在皮椅里,模糊不清的轮廓上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那是一种被丛林野兽盯上的感觉。
陈仰还没从那种压迫感里抽离出来,就瞧见朝简指着他,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说:“陈早早,我的药。”
他愣住了。
下巴被捏住,朝简对他说:“哥哥,打个招呼。”
陈仰还愣着。朝简描摹了几遍他下巴上的线条,低头握住他的手,对着视频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