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门,外头铺子尽数不再营业。
谢琼琚便拿来自个缝制了。
贺兰泽有的是衣衫风袍,她抚着油光水滑、绵密厚实的皮毛,回想前头青雀的身量,给未曾谋面的小儿子做了氅衣,短靴。
“不会又有战事了吧?”竹青从谢琼琚手中接过靴面,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要是真这般,一时半会我们可是回不去了!”
谢琼琚揉了揉眉心,合眼歇了会缓解发酸的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她看见或未曾看见的场景。
譬如,议事堂内部分官员不善的眼光。
譬如,议事堂门口逐渐多出的车驾。
“不必忙了,这些都不缺的。”片刻,她睁开眼,看见竹青已经收好尾,这会正在收拾其他季节的衣衫用物,放在一个个箱笼中。
她知道,这是贺兰泽吩咐的,让她有空便慢慢拾掇。
都是新的,新置办的。
竹青闻言,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她。
隆守城中怎会不缺!
还是郎君说得对,往来一趟不容易。
“千山小楼里什么都有。”谢琼琚终于开了口。
竹青怔了怔,放下手中活计,回来谢琼琚身旁,“我们不过是来帮忙解决并州之危。姑娘,您不要回去那里……”
提起千山小楼,竹青竟有些后怕,她怎么都忘不了自家姑娘有身孕的那段时日,是被怎样磋磨,耗尽心血,“殿下已经表明他还是愿意陪您继续避世的。不,他分明很激动,甚至是感激您许他伴着您。就是小郎君,殿下也说了,我们可以接他走的。殿下说,总之一切有他,不必您忧心。姑娘好不容易身子好些……”
这个是比贺兰泽还要早,心中只有谢琼琚,事事将她放在第一的人。
谢琼琚拉过竹青的手,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摇首道,“恢复记忆的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过去五年,且当我养病。我病入膏肓无暇顾及别人,便也罢了。”
“但我在郎君手中获得新生。新的一条命,不该用来避世。皑皑有理想,蕴棠有责任,还有自出生便未曾谋面的小儿要成长,还有你要给你寻个好儿郎好好地嫁了。这世间我有这样多的牵绊,有这样多有意义的事要去做,何必躲于人后,躲于虚伪的平静假象里。我重活一遭,该重看世界。”
谢琼琚眼眶泛红,鼻尖冒酸,只仰头深吸了口气。
眼前有无数画面绵延过。
大都是有他的场景。
上党郡没有半点犹豫的随她纵身一跃,千山小楼中舍弃一切带她远走,红鹿山佛前长跪无极崖绝壁摘花,还有隆守城中的纡尊降贵陪她粗茶淡饭……
她抬手往上拂过眼角,将眼泪抹干,转身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
夜色深沉,烛臂渐短。
确实是该回来的时辰了。
竹青在榻上起身,识趣地带着侍女下去。
她便索性转过身子,偎在男人还来不及烤热的怀中,一点体温扛不住雪水寒潮。
她抓来他的双手,给他哈气取暖。
已经有太多时日,都是他负重前行。
她搓着他的手,抬眸看他泛红的眼角,“方才妾说的话,郎君都听到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