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的目光左右探了探,用仅能两人听清的音量道?:“贩盐的事被查出?来,青州的两淮巡盐运使和东宁海盐官都倒台了,你爹爹不过是在他们手下做事,行个?方便罢了,而今被牵连其?中?,不日就要发往荒地流放,珏儿你想想办法,救救你爹爹他们吧。”
沈珏不言不语,叫谢氏一时间心里没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想小时候,你才膝盖高,特别喜欢骑在你爹的肩膀上,他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就是不会说话,被云州的同僚们欺压,提拔无望,才想着去走?旁门左道?,可那也是为了你好啊。”
沈珏了然一笑,“你放心我会让你们一家人团聚的。”
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氏被蓬蒿般乱发遮挡的眼睛迸出?亮光。
沈珏徐徐直起?身,施施然走?到台阶下,烟紫色的裙装,腰间缠着珍珠禁步,走?起?路来环佩叮咚如鸣泉音,天?光从厚重的云层挣脱,罩在她的面上如覆薄纱,又似莹润如玉的光泽,直教人不敢逼视。
袅袅身影于里三层外三层的攘攘人群前孑然独立,鸦羽般的浓睫低垂,日光照耀析出?亮光,似有湿润挂在眼角,她抬起?眼睫,猫眼般乌黑的眸子里从未有过的清明。
只听她铿锵有力?地朗声?道?:“云州同知沈从礼害怕殃及自身,便将我逐出?家门,而今又以?短短七年的养育之恩要挟我为他们做包庇之事。沈从礼鬼迷心窍,串通盐官,贩卖私盐,大肆敛财,动?摇国之根本,即便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无法袖手旁观。
沈从礼之妻谢氏是为逃犯,从云州逃亡京城,哀求我为其?做事,我不愿大渊律法被践踏,还请各位做个?见证,去京兆尹也好,大理?寺也罢,通禀官员将逃犯捉拿归案,兴许还有赏赐。”
青|天?|白|日下,她将事情纤毫毕现地剖出?来,让众人瞧个?清楚。
从最开?始的不孝女嫌落魄母亲,到如今的被抛弃之女为国家律法大义灭亲,事态完全反转,有人尚来不及反应,被她的情理?俱在的言语震在原地,有人已经拔腿前往官府。
“啊!”希望破灭,谢氏发出?刺耳的尖叫,如饿狼般拼尽全身气力?朝沈珏扑过来。
然她还来不及触到沈珏的一根发丝,就被暗中?保护的护卫擒住,反扣双臂,狠踹膝窝。
“嘭”地一声?,让人怀疑她的膝盖骨都碎了。
谢氏痛哭哀嚎,分不清是膝盖痛的,还是生路被斩断的绝望,亦或两者都有。
“我是你娘,你是我女儿啊,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在她发了疯的哭嚎中?,沈珏偏过头,淡淡道?:“现在你知晓我是你女儿了,我受人欺凌时你在哪儿?我被禁足挨饿时你又在做什么?呵,父女之恩、母女之情是你们先丢掉的,现在拍拍灰就要送回来?我才不要。”
大理?寺的人很快抵达,暗卫把歇斯底里的谢氏交给他们。
沉重的手铐与脚铐锁在身上,挨饿数天?的谢氏已经没有力?气嚎叫,惨白着一张□□似的脸,无神地朝那烟紫身形看去。
是她错了,她原以?为沈珏还和以?前一样,性子软,耳根软,是个?只会哭啼啼的软包子,只要她使一使苦肉计,再加上百姓的民怨,她就会帮帮自己。
或许,她才没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女儿,她的痛苦她不知,她性情的变化她也无法掌控。
淡漠的母子情终究是被她的漠不关心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