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牍前审阅战后牺牲士兵抚恤名册的谢澜,轻抬羽睫,朝门口望了一眼。
茶花红的烟罗裙穿在她身上很是相称,与之前的素雅相比,像蒙尘的明珠被拂去尘埃,尽绽光华照破山河。以银线密织的雨幕作背景,眸如点漆,唇若红樱,仿若烟雨画卷中人,从画里走出来。
然而,眼前的画中仙走进屋内,蓦然跪倒在地。
沈珏俯身,双手贴在额头,“错不在青棠姐姐,还望世子能原谅她,若要罚就罚珏儿吧。是珏儿实在想家,才不得不托青棠联系回云州的马车,也是珏儿贪玩,才让青棠开的后门。”
即使膝盖疼得厉害,她也一动不敢动,静静等待上首之人对自己的宣判。
雪落刀锋的肃冷嗓音响起,“贪玩之人会想去投河自尽吗?沈珏你不诚实。”
不诚实。三个字重重抨击在沈珏胸口,之前祖母也是认为她不诚实,才对她失望的,那样的误解比责罚她还难受。
一团棉絮堵在喉咙,她艰难开口:“不是的……”
“那你就将事情原委好好说出,我会给你作主。”
在沈珏的亲口讲述下,谢澜才知这些年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昔年活泼灵动的小姑娘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将她所有的锋芒磨平,变的怯弱胆小。
玉佩掉进池塘,哄她去取,又故意推她入水?
及冠大宴上醉酒而归,闯入她的屋子,逼她绣一百个荷包?
甚至毁了她精心照料的花圃,让她被祖母责罚?
从旁观者青棠嘴里说出,远不如她的描述,一字一句不偏不倚,却令听者胆战心惊。
“啪嗒——”笔杆断裂之音。
沈珏立时噤声,世子和谢璨是同胞兄弟,她说谢璨的坏话世子不生气才怪,她今天还能安然从清梧苑走出去么?
越想越害怕,沈珏愈发俯身低首,如惊惧的鹌鹑埋进自己稀薄的羽翼。
谢澜放开断作两截的紫毫笔,面色冷凝,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眸底的雪似遇春消融。
进屋伊始,她就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说了多久的话也就跪了多久,两盏茶的时间一动不动,如今身形战栗怕是再也坚持不住。
沈珏还在担忧自己能否活下来,手臂就被人把住一下子提领起来,她兀自发蒙,直到谢世子让她坐在旁边的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仍愣愣的。
谢澜落座于她右侧,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雕花茶桌,之前胆小如兔的小姑娘,此时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潋滟杏眸里似乎在说:你为什么不罚我?
谢澜唇角勾出细微的弧度,给两人斟茶。
牧童横吹笛黄底青花瓷的茶盅捧在手里,沈珏方觉他没有惩罚自己的打算。
哪有罚人前还会给罪人沏茶的?但仍旧有点不敢相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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