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这一次将目标对准了他早就想改革的秦法,并以发展人口为契机,对其进行撼动。
商君之法,是秦国强盛的基础。
哪怕商鞅被秦王裂杀,但人死而法存,秦国代代行之,终至于今日大秦鲸吞四海。
商鞅制定的秦法,作为国策在秦国运转了一百多年,如今赵佗竟然想要更法?
扶苏眉头紧皱。
他其实对于秦法也多有不满,但这毕竟是秦国的根基,不敢轻易动之。
特别是如今朝中的左丞相,他的岳丈李斯,那可是妥妥的法家门徒。
“此事关系重大,当与左丞相及百官议之。”
扶苏学着始皇帝的模样,并未马上赞同,也未反对,而是将这个议题扔到朝堂上,命百官公卿各抒己见,他这个皇帝到时候再进行观察,最终分析利弊后做出决定。
不出所料,当赵佗在朝堂上抛出这个问题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左丞相李斯脸色青黑一片。
一些公卿和秦将也都脸色骤变。
人都是倾向于守旧的,特别是在秦法和军功爵体制下获得大量利益的阶层。
他们现在是秦法的受益者,一旦更法,是否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呢?
其中廷尉甘虔站了出来,对着赵佗怒目而视。
他是甘氏子弟,与昔日那位天才甘罗乃是同族,以律法进入秦国仕途,在廷尉府任职多年,李斯升任左丞相后就是由甘虔接任廷尉一职。
可以说,秦法就是他这位廷尉的权力基石,一旦变法,廷尉府这个全国的最高司法审判机构受到的冲击将是最大,甘虔自然不愿意。
甘虔当场质问道:“镇国侯此言差矣,我秦国因商君立法而强,若无秦法,则无今日之大秦。经过百年运转,秦法已彻底融入我秦国的骨血中,天下官吏皆学秦法,皆以法治国,此乃秦之根基,何能轻易更之?”
赵佗微微一笑。
今日可能出现的论战,他早有准备,不过对方只是区区一个廷尉,左丞相李斯不出手,赵佗自然不会亲自下场。
随着甘虔话音落下,众臣中便有一人站了出来。
“廷尉所言甚是有理,只是今日之场面,不由让吾想起百年前,孝公与商君欲在秦国变法,甘龙、杜挚等守旧之臣,亦是如此说的吧?”
郦食其笑眯眯的开口。
通过军队轮换,他已经在数月前从百越归来,正好作为赵佗的唇舌,与守旧之臣在这朝堂上来一场辩战。
甘虔脸色微变。
他是甘茂、甘罗这一族的人,祖上是楚国下蔡人,和孝公时的那个老甘龙可不是一家。
不过同为甘氏,陡然听到对方提到这个名字,甘虔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特别是对方言语中将自己暗贬为甘龙一般的守旧之臣。
他立刻回道:“郦左更所言谬矣,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情况岂能和昔日相比?商君之法在秦已行百年,使得国家强盛,证明了它的用处,既然有用,又岂能轻易更改。”
郦食其抓住对方逻辑漏洞,大笑道:“廷尉说得好啊,此一时彼一时,昔日秦法之所以能让秦国强盛,乃是因为我大秦彼时正身处诸侯环伺之中,故需要此法强国,以实现与诸侯争霸的目标,但如今呢?”
“六国已灭,四夷皆平。当今形势与昔日商君变法时所处的环境大不相同。我大秦如今需要的不是强军征战,而是保境安民,使天下黔首康定,万民和乐。所以在这个时候旧的秦法已经不太符合当前的情况,需要变更!”
甘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郦食其这位舌战高手可不给他机会,立刻气势汹汹,发动了凶猛的连环攻势。
郦食其朗声道:“昔日商君言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此两者,所以居官而守法,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智者作法,而愚者制焉,贤者更礼,而不肖者拘焉。”
“商君又言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
郦食其口中唾沫喷吐,对着甘虔以及朝中诸臣道:“诸位对于此商君之言,可有感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