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弃地看了看那血迹斑斑的帕子,丑话说在前面:“咳,先说好了,我可是有洁癖的,这玩意不打算再要了。”
不要了?
温辰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低头浅浅笑了笑,单梨涡若隐若现。
外面金铁相撞声愈演愈烈,盲猜,应该是白羽他们把仅剩的生灵谱傀儡诱进了地道,逐个击破。
想彻底掩去他身上的魔族血统,非困龙枷那种级别的禁制不可,但时间紧迫,哪里还来得及搞那么复杂的东西,叶长青想了想:“我用个简单禁咒给你压制修为,好好配合,别乱动。”
“嗯,明白。”对于身上魔族血脉一事,温辰一想到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这时候自然是一切任凭他摆布。
只见他低声念了些听不懂的咒语,蓦地掌心虹光闪现,猝然飞进自己丹田的位置——
“唔……”温辰痛得闷哼,只觉被什么东西捆了起来,浑身经脉都流通不畅了。
“好了,暂时把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修为给锁住了,不过还有个问题是……”叶长青目光向上移,对上了他那一双波斯猫似的,异色眸子。
想掩去魔族紫瞳,必须得要魔域特有的障目叶,叶长青不是魔修,此时自是没带着,思虑片刻,从自己衣襟上撕了一条染血的青布,比对了一下宽窄长短,觉得差不多,微一颔首:“小辰过来,把这个绑在眼睛上。”
言毕,他双手扯着青布的两端,不容拒绝地覆上了温辰的双眼:“戏得做足一点,带血的,有点腥,你且忍一忍。”
视野骤然变黑,习惯了戒备的少年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还有,落进魔修巢穴,衣服都破得差不多了,你身上不应该这么完好无损。”叶长青略一沉吟,褪下身上着着的淡青外袍,一呼噜给他整个包起来,袍角有些拖地,像个人形春卷,“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要装作受了惊吓不会说话的样子,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懂?”
“……”温辰咬咬下唇,略有点不安地问,“真的没关系吗,万一——”
“别怕,信我。”
叶长青撸了撸他脑后柔软的发,说得自信无比。
当年在铁桶一样的万锋剑派里,兵人就是给了他这么一句诺,单枪匹马带他冲出重围,即使重生转世,好多人和事都有了变化,可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许是不习惯那冷酷无情的人突然转性,许是为其追求飞升不择手段感到不齿,可不论找多少借口,叶长青最后还是发现——全都扯淡,自己只是不想被人压一头而已。
换句话说,他是个纯粹的好胜主义者。
十五岁时,因为祁铮说了一句“你们折梅无剑,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他一怒之下,不仅烧了人家的兵器库,还赌气似的,在五年后的论剑大会上,费尽心思干掉人家的天才弟子,用论剑第一的称号,狠狠涮了万锋剑派一把。
在世人眼里,不管是道是魔,他都鲜有敌手,直到遇见出关后的温辰。
一落千丈。
……不对,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还在乎它干嘛?
叶长青扶额,把骨子里那点争强好胜的想法往后扔了扔,反复检查温辰身上裹着的外袍有没有疏陋,确定没问题了,才牵起来,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安顿:“记住,一会儿我说什么你都别接茬,就表现得足够凄惨就行了,能做到吧?”
“能。”温辰点头,紧张的同时不由有点好奇,他会说些什么理由来蒙混过关?
停在寝宫大门边上,叶长青不动了。
“叶长老,怎么了?”
“没怎么。”他轻轻冷笑,若有所思地自语,“你说如果白羽发现魔郎君被吸成干尸的壳子,会怎么想?”
温辰被他攥着的手立时僵住了。
毁去,必定引起白羽猜疑;不毁,实打实的纳川证据又在那放着。
叶长青沉思了不过一瞬,扬手翻出一张空白的符纸,以火灵为笔,在上面刷刷画了一串复杂的咒文,掌心轻推,一缕和风送着它进了满是尸体的寝宫。
火系顶级符咒,三昧真火。
明黄色的符纸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荡了下去,触地的一刹那,狂暴的烈焰升起,眨眼间就席卷整个空间,那速度,好像地上漫流的不是血液,而是火油。
气浪滚烫,掀起淡青的衣角和及腰的长发;大火嚣张,深深地映刻在旁观者的瞳孔之中。
叶长青忽然有种错觉,这样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而不顾一切,毁尸灭迹的行为,像极了某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毁得是真相,那人毁得却是自己。
叶长青的心很硬,偏偏这时却很软,他暗暗一笑,握紧少年的手,轻声道:“结束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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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叶长青在折梅山的身份和手段,混过去简直小菜一碟,他之所以那么怀疑,只因为在外面接应的,不是别人,是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