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各洗各的,中间拉着折叠屏风。
程丹若这两天在宫里走来走去,步数绝对超过一万步,腿都走细了,只想放松下肌肉,没有别的心思。
但拉屏风也太夸张了。
“至于吗?”她枕在湿漉漉的手臂上,透过轻薄的纱屏打量他,“还是看得很清楚啊。”
谢玄英愣了下,把脱下来的中衣搭在了上头。
她:“……”
“在孝期。”他说,“对不起,若若。”
就知道。程丹若摇摇头,也不想捉弄他,吹灭了蜡烛,摸黑洗。
水很热很舒服,光线又昏暗,不多时,她毫无悬念地睡着了。好在谢玄英听见没动静,猜到她必是累极了,穿好衣服把她抱出去安置妥当。
程丹若在熟悉的床上打了个盹,醒来已经十点。
她撑起身,他正在对面的暖阁上擦宝剑。
看桌上的匣子,就知道这不是日常用的佩剑,而是帝王御赐之物。
程丹若无声叹口气,起来坐过去。
“醒了?吃饭吧。”谢玄英正要叫丫鬟,她却扯住了他的袖子:“不急,我还不饿。”
他不赞同:“怎么能不吃东西。”
“我们说会儿话。”她道,“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谢玄英道:“说什么,你同元辅商量好了?”
“不想说这个。”程丹若看向他的眼睛,“和我说说陛下吧。”
谢玄英定定望向她的眼睛,半晌,叹了口气:“丹娘,我没有那么伤心。”
他抚住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皮肤,“人终有一死,纵使九五之尊,他病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天了。”
“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她道,“你怎么可能不伤心?只是这会儿事太多,没工夫梳理罢了。”
谢玄英沉默。
“不想说就不说。”程丹若也不太会做心理疏导,干脆就陪陪他,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你吃过没有?”
他摇头:“我也不饿,陪你一块儿用些。”
程丹若便喊人摆膳。
家里的饭菜比宫里更用心,冬瓜汤里不用火腿,只用鲜笋切片烘干后磨成的笋粉末,洒一些汤中,便有了笋的鲜美。桃子贮藏在瓮中,去掉了皮与核,只留下湿漉漉的桃肉,就好像水果罐头,清甜可口。
香油里炸过的面筋,撒上椒盐和一点点辣椒,酥酥脆脆的,还有腌萝卜酱茄子一类的腌菜,也都开胃得很。
程丹若吃了很多,胃里撑满才放下筷子。
疲惫后的饱餐有种别样的满足。
临近半夜,不好喝茶,便切了两个新鲜柠檬,加点蜂蜜泡水喝。
谢玄英一直看着她,慢慢放下手中油布,净手擦干,收起了宝剑,放到柜子最深处。
“来喝一口。”她喂他。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忽而疲倦:“累。”
“那就睡吧。”
他点点头,宽衣解带,躺进铺好的被窝,闭眼就睡着了。
程丹若却不困,移过灯烛,在微光下凝视他的脸。三十而立,但在她眼中,他却比少年时更惹人怜惜。
是谁说的,人的前半生在不断收获,后半生则在不断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