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吃草,狮子吃肉,原可井水不犯河水。”程丹若道,“您何必为莫须有的事费时费力呢?”
这样简单的道理,杨峤怎么可能不懂?
他之所以动用百般手段,非要把她撅下去,理由无非只有一个:待她长成,必成桎梏。
“老朽劝夫人一句,从前纵有百般功劳,也抵不过晚节不保,你蒙蔽皇贵妃,窃权独揽,难道也是莫须有的事?”他咄咄逼人。
“元辅所担心的,无非是我挟势弄权。”程丹若微微一笑,“您弄错了,我既无亲朋故旧提携,也没有卖官鬻爵的爱好,外子没有我,也依旧是顾命大臣,公爹没有我,也照旧是勋戚公卿。”
杨首辅挑起了眉头。
她叹口气:“我家人丁凋零,仅剩我一人,我又膝下空虚,久无子嗣,太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所求的,不过是看护他平安长大罢了。”
杨首辅并不信,讥讽道:“夫人真这般识大体,又何必强占尚宝之位?”
假使一个女人真的安分,她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既然走到这里,就足以证明她的野心。
她诚恳极了:“陛下信重,为臣者焉能沽名钓誉,有负天恩?”
甭管杨首辅信不信,反正她说这是“忠君”。
“再说了,没有我也有别人,元辅以为不是我,就一定更好吗?”
她正准备举几个宦官干政的例子,没想到话还没出口,杨首辅便干脆地应了:“不错。”
太监臭名昭著,恭妃软弱可欺,她既占了太子血亲之名,夫家又实力雄厚,自己更不简单。
留她在太子身边,十成十比其他人难对付。
若非如此,他费什么劲儿。
这下轮到程丹若语塞了。
她摇摇头,单刀直入:“元辅非要和我分个胜负,我别无退路,只能招架。但您别忘了,我输了,还有外子,少我一个,他分毫不损,您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您别后悔。”
顿了顿,加重语气,“您不妨好好称量称量,为解决我,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杨首辅一时沉默。
前面两人针尖对麦芒辩论这么多,归根究底,还是要落到利益上。
程丹若已经在这两天里,证明了自己在皇宫的掌控力。恭妃对她言听计从,太后无招架之力,淑妃、二公主、妃嫔们信她,女官们服从她,连宦官内侍都明里暗里支持她。
首辅再厉害,也是外臣。
他干涉不到天家。
不惜一切代价解决程丹若,他要付出的远比想象中多。
值得吗?
曹仲纪虎视眈眈,薛子聪态度暧昧,谢玄英后来居上,内阁之外,还有张文华八面玲珑,阎韧峰临阵倒戈。
他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大损元气吗?
念及此处,杨峤终于动摇了。
“我还是那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您以为我是威胁,也许并不是这么回事,何妨让时间来验证?”程丹若沉吟道,“为表诚意,我愿意承诺元辅一事。”
杨首辅:“愿闻其详。”
这话一出,十成九稳。
她笑了:“我愿意让内阁挑选侍读学士,绝不插手经筵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