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谁能教导下一任君王,就意味着谁的思想能影响这个国家。
晏鸿之都蒙了。
老头在家对义女和学生女婿大发脾气:“是不是你们俩?都不和老夫说一声。”
谢玄英:“学生也不知情。”
程丹若:“女儿亦不知。”
然而,她的丈夫无情地出卖了她:“她知道。”
程丹若再次否认:“我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没事就在皇帝跟前晃悠,很容易让皇帝想起晏鸿之。
于是……在合适的时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臣义父有言”,仅此而已。
晏鸿之朝他们俩大翻白眼:“一个个的,就知道惊吓老人。为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冬天冷,冻手脚,他指使学生干活:“去给我写个奏疏,辞了这事。”
“哦。”谢玄英老实地磨墨拟稿。
晏鸿之拢着手筒,又指使义女:“丹娘去添把香。”
程丹若识趣地起身,跟着一道干活。
“茶。”
“来陪为师下盘棋。”
折腾了他们小半日,才又言归正传。
“此次征召,你们认为该不该去?”晏鸿之肃然问。
谢玄英立即点头:“陛下此举是为安定江南,没有谁比老师更合适的了。”
晏鸿之自然也知道这点。
皇帝的征辟一出,晏家的故旧亲朋纷纷上门,恭贺他再回庙堂,也表示自己一定鼎力支持,舍他无人。他的门生如边御史,更是直接上门,劝说他答应。
他颔首,看向程丹若:“丹娘以为呢?”
“反正也只是当几年闲人。”程丹若道,“何乐而不为?”
晏鸿之已经六十多岁了,皇长子才虚岁两岁,离开蒙还有四五年。等皇长子能上课了,他也到了退休的年纪。
这纯粹是给个高官待遇让他养老,既安抚江南党人,又对朝堂格局没什么妨碍。
晏鸿之感慨:“丹娘是越来越敢说实话了。”
“我也不想您一把年纪了还操劳,”她道,“不过,姜子牙八十岁拜相,您有别的志向又另当别论。”
晏鸿之拈须不语。
他昔年离开朝堂有遗憾吗?当然有,读书十几年,怎会没有一展宏图的野心?怕的不过是彼时昧了一刻良心,今后便要时时刻刻昧着良心。
遂决然而退。
三十多年过去了。眼下,又有一个机会呈到他面前,他还有勇气在六十几岁出仕,重拾自己的理想吗?
晏鸿之闭目思索片时,倏地笑了。
他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吗?自幼年读书起,自拜入恩师门下,就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是二十岁到,还是六十岁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骥伏枥,”他不紧不慢道,“壮志焉能改?”
谢玄英弯起唇角:“那老师可要辛苦了,数九寒冬上朝可不是有趣的事。”
晏鸿之“嘶”了声,脚趾头已经开始暗暗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