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侍郎微微一笑,看向谢玄英,好整以暇地问:“清臣怎么说?”
谢玄英问武选司郎中:“你从何处问来,说门房嗜酒?”
“库房的小吏均是这样的说法。”武选司郎中绷紧脸皮,语调微扬,“莫非谢大人以为,下官在说谎?”
“我只是有些好奇。”谢玄英淡淡道,“他们告诉你门房嗜酒,却没和你说,己字库的东西已经挪走了吗?”
现在骤然一静。
他慢条斯理地说:“前两天我查武备库,发现仓库多有鼠洞,且霉斑众多,故而叫人搬了地方,重新砌墙,待端阳熏艾后再搬回来。”
武选司郎中一时哽住:“下官不知此事,怎得核查时无人提点?”
“胡郎中。”谢玄英垂眸,看向满脸震惊的胡郎中,“你为何没说?”
胡郎中也不傻,马上反应过来,赶忙道:“下官以为库房的吏员会告知此事,毕竟搬的地方也不远,令他们带路,比下官空口描述更准确些——下官以为烧的是新库!”
谢玄英不置可否:“也是你的失职,罚你亲自带他们去一趟,这回,务必核对明白。”
“是是。”胡郎中劫后余生,别说跑腿,干啥都行,“我这就去。”
谢玄英这才看向曹次辅:“劳驾次辅再等一等。”
曹次辅淡淡道:“你有心了。”
“武库的活细碎杂乱,偶尔有顾不到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正逢端午,清查弥补一二,也是分内之事。”谢玄英委婉又诚恳,“真要烧了武库,甭管哪个,都是兵部的过失。”
这话说得很占便宜,站了大义:是啊,外人可不会管是谁没看好库存,肯定都算在兵部头上。从尚书到侍郎,再到郎中,全得背锅。
他这是为了大家好啊。
当然,曹次辅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在他看来,谢玄英有备而来,目的是打击朱郎中,扶植自己人,早在一开始,他就设好了圈套,为的就是收服人心。
现在己字库肯定没事,要和皇帝交差,朱郎中的丁字库没事也要有事了。
曹次辅看了眼身边的小吏:“去丁字库的呢,你去催催。”
小吏会意:“是。”
他是曹次辅放在兵部的心腹,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包括两位侍郎的斗法。说去催催,就是提前结束,留出点差池,方便朱郎中替大家交差。
然而,他正准备走,忽然见曹次辅的长随贴墙入内,在曹次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曹次辅皱眉。长随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丁字库查到一半,锦衣卫出现了。
长随前来请示,还要不要继续。
他微微摇头。皇帝突然提起清查武库,就有些让人摸不准头脑,只能认为是想敲打一下昌平侯,如今锦衣卫露面,可见有了实质的进展。
舍掉一个朱郎中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坐在武库司郎中的位置上,都一样给他们送钱。
当然,舍掉弃子也不能做得太难看,否则,会令下头的人寒心。
“我还有事。”曹次辅似乎已经对此失去兴趣,“清臣,既然是你抽的,也过去看一眼,回头和我说就是了。”
谢玄英神色微顿。
这是一个坑,他去了库房,容许锦衣卫带走自家人,便像是勾结鹰犬,不顾兵部颜面,不许他们把人带走,则得罪了锦衣卫,在皇帝跟前落不下好。
进退两难,偏偏不许他拒绝。
“下官遵命。”他起身拱手,领了这桩任务。
廖侍郎的眼底闪过嘲弄。县官不如现管,饶是你后台强硬,上峰动动嘴,也有的苦头好吃了。再说,到了阁老这样的地位,想借外力掸压也不容易。
既入兵部衙门,不趁机投向曹阁老,反倒和他唱反调,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侍郎与尚书之间门,隔得可不止是一个品级,还有阁臣这一道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