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左右,他曾带领部下夜袭永宁。
彼时,谢玄英刚刚上任,迫切需要守住永宁来振奋士气,而韦自行的失误带走了官军的中坚力量,新兵过于稚嫩生涩,在他眼里,就好像被刚长出牙的狗崽,怎么戏弄都行。
若非赤硕支援不利,对方人数占优,黑劳原本能重创他们。
可只过去短短四个月,这支官军就长成了可怕的样子。
他们配合默契,有人负责举盾,有人负责掩护,还有人举着□□,灵活地刺向马匹。没有人后退,以黑劳的经验,后退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他们解决一个敌人,并不会急着抢夺头颅,会有人在后面专门补一刀,随后从容不迫地割下尸体的耳朵。
除此之外,指挥的士官也格外机警。
他们保持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监督每位士兵的前进与进攻,杜绝任何临阵脱逃的可能,时不时招呼两声,让被带入沟壑的人及时止步。
黑劳有点后悔,早知道敌人这么难缠,他一定不会带赤硕去永宁。
应该带上自己的精兵,一鼓作气,把主将埋葬在深山。
但现在也不算太晚。
黑劳横刀挡住刺向自己的□□,轻盈地跳跃到一旁的石块上,然后俯身纵跳,刀刃越过盾牌,割走了后面的人的脑袋。
他在山间门出生,在山里长大,和野兽一样成长。
官军的配合固然默契,在他看来却还是过于死板了。他们只会借助武器,却不知道,在山里搏斗,最好的同伴是树、是石头、是荆棘。
黑劳捞住头顶的一根树枝,腹部卷起,如同猿猴一般灵巧地避开了三方夹击,闪身藏进了树冠。
腾挪转移,他从另一头滑了下来,钻过盾牌的阻挡,滑入沟壑。
脚掌斜侧着插入泥土,堪堪止住身形,跟着借灌木的阴影,快速又安静地越过大量士卒,自另一处凹陷攀爬而上。
今天是三十,月色照大路还能勉强看清,在密林中几乎无法提供任何视线。
官军点亮了更多的火把,寻觅着他的踪迹。
黑劳看向身后,朝一直跟随自己的兄弟使了个眼色,把自己的头巾递给了他。
兄弟戴上属于他的红头巾,默不作声地跟随了一段时间门后,以同样矫健的身手跃上土坡,一刀砍死了落在最后的伙夫。
“他在这里!”有人高声尖叫。
黑劳勾勾嘴角,继续顺着地势潜行。他躲藏在粗壮的大树后,匍匐在欺负的沟壑中,踩着石头、根茎和枯木,灵巧地绕过官兵的搜寻,慢慢靠近了凸出的山脊。
银白色的甲胄被月光反射,比其他人更明亮显眼。
找到你了。
黑劳伏低身,如同一条潜伏的蛇,安静地趴在地上,黑色的苗服与泥土几乎融为一体。
他耐心等待着。
“大人,抓到他了。”不多时,林中有人如此回禀。
黑劳看见对方动了动,最后一抹月色闪过,明月躲入云后,模糊的暗影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
有人举着火把,替他照亮前路。
就是现在。
黑劳看准了火光变幻的空隙,如同一头追随已久的豹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弹跳而起,手中的刀刃涂了几层墨汁,黑沉沉地仿佛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地砍向对方的后颈。
电光石火间门,他看见谢玄英旋过身来,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拔出了腰侧的刀。
“哐当!”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戈声当空响起,犹如玉碎。
下一刻,无数火把围住了黑劳。
明亮的光焰下,他看见了一张举世无双的面孔,皎若明月,凛如刀锋。
黑劳有一点意外,没想到他真的如此年轻,真的如此美。
谢玄英也是。
他注视着黑劳手中的利刃,眸光转深:“你的刀——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