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厢房。
烛火摇曳,赤韶坐在地上,揪着狗尾巴草逗猫。这是县衙看仓库的野猫,是一只小三花,这会儿蹲坐在地,两只爪子不断拨着草穗子,百玩不腻。
金爱在看赤韶的新衣服:“这衣服好多银片儿,太阳一照肯定亮晶晶的。”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借你。”赤韶有点不好意思,这苗服只有她的,没有好朋友的,让她觉得不自在。
“我也有新衣服。”金爱大大方方地说,“蕊姑姑给我做了新裙子。”
赤韶松了口气,问:“去永宁的时候穿吗?”
“对啊。”金爱看看朋友,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赤韶咬住嘴唇:“我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金爱反问,“你是不是觉得,夫人问都没问你,就把你带到这里,又让你当土司,好像在利用你?”
赤韶没有应声,显然默认了。
“你这么想,确实该不高兴。”金爱拿了团毛线,加入逗猫游戏,“不过是我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想。”
赤韶问:“为什么?”
“因为对我没有坏处啊。”金爱说,“你失去了什么吗?”
赤韶说:“这里没有阿公阿婆。”
“和命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吧。”金爱不以为然,“你留在寨子里,万一有人想当土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找出来杀了,到时候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赤韶争辩:“硕哥又不一定会死。”
“不,他一定会死。”金爱认真地说,“他是叛贼,朝廷肯定会杀了他,你们家就剩你们两个,你知道什么是诛九族吗?就是一人犯错,全家杀头。”
赤韶将信将疑。
“唉,真羡慕你。”金爱搂住小猫,被它一巴掌拍开,“我要是能当头领,就算是个小头领,做梦都能笑醒啦。”
“土司有这么好吗?”赤韶嘀咕。
“不是土司好不好的问题,我们汉人……”金爱顿了顿,才说,“是不让女人继承家业的。”
赤韶说:“我们也很少。”
“所以才难得啊。”金爱没有掩饰自己的嫉妒,“你有这个机会,不知道珍惜,还在这里生气。”
赤韶做了个鬼脸。
“你不懂,女人再厉害,也是嫁出去联姻的命。你看孙尚香——唉,算了,你不知道孙夫人,反正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生气,一定好好做土司,绝对不让夕家人夺走我的东西。”金爱惆怅地说。
赤韶眨眨眼:“夕家,你是说我姑姑吗?”
“你姑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会是她,是夕达英。”金爱帮她分析,“他老在你身边晃悠来晃悠去,明摆着以后想娶你,然后接手赤江呢。”
赤韶的政治嗅觉不行,小女儿心思却已萌生,当即跳脚:“谁要嫁给他?”
金爱从荷包里拿出一条肉干,一面逗猫咪,一面哈哈大笑:“你不想当土司,他想啊,他娶了你就能当赤江土司,你就不用当了,不好吗?”
“不好!”赤韶悻悻然,“我才不要嫁给臭小鬼。”
夕达英比她小一岁,十三岁的半大小子,啥都不懂,人嫌狗憎,哪个姑娘会喜欢他呢。
“我要嫁的人必须英武矫健,能一人杀死一头狼,打败三个勇士。”赤韶描绘着理想夫婿的模样,“最好还是上刀梯的高手。”
“这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金爱说,“你没有能力当土司,你姑姑和外公肯定会同意夕达英娶你,到时候,你就只能和臭小鬼做夫妻啦。”
赤韶脸孔扭曲:“我、才、不、要!”
金爱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