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您说,臣是担心。”靖海侯苦笑,“老将尚折戟沉沙,何况是他?若是尽忠了,臣无话可说,就怕……臣实在……”
皇帝听懂了他的意思。
谢玄英战死就罢了,万一打了败仗,该如何处置?
“你安心,他是你儿子,也是朕的侄儿。”皇帝下了决心,“无论结果,朕都不会害他性命——天底下没有不打败仗的将领,他还年轻。”
靖海侯得到这句话,再无犹疑:“但凭陛下吩咐。”
八月中,内阁诏令,谢玄英升任贵州巡抚,主理平叛。
柳氏差点晕过去。她前两天还在宽慰昌平侯夫人,没想到转眼间,就轮到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她抛开平日的矜持,咄咄逼人地质问,“为什么总是三郎?他不是你儿子吗?”
靖海侯看了眼妻子,冷静地说:“三郎能回来,家业就有他的一半。”
柳氏冷笑:“原来如此,老二安享富贵,就什么都有了,我儿却要死中求活,方能有一席之地?你亲生儿子只有谢承荣一个?”
靖海侯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儿子快没命了,你冷静,我可冷静不了。”柳氏失去了平日的从容,“我儿子在你心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庶子!”
老大至少去的江南,可三郎呢?
冯四还没回来,他谢威居然忍心送去亲生儿子!
“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靖海侯道,“老三自己也想去,不然,他那奏疏就这么巧递上去?”
他瞥了眼妻子,不容置喙道:“事情已成定局,你再闹也没用。”
柳氏脸色铁青。
“行了。”毕竟也是结发夫妻,靖海侯没再刺激她,“我会派人帮他,陛下也承诺,即便出师不利,也万不会降罪。”
柳氏面容微缓,却依旧不言语。
“你要准备什么,尽快筹备起来吧。”靖海侯没再多说话,转头离开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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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此次没有说错,比起被通知往贵州上任,出兵平叛确实是谢玄英自己想干的。
朝廷纠结的半月,他已经做了不少筹备。
安顿残兵,调动民夫,整理粮草……这些不必重复再提,最要紧的是,他安排前线的伤兵回撤,让惠民药局为其诊治。
军中固然有军医,可这样专程安排伤患治疗,无疑极其罕见。
何况,程丹若亲自出马,为伤重的人手术。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外科手术,做起来略微生疏,但练手几次后,立马找回了手感。
干的最多的活儿是截肢。
没办法,伤口不能第一时间处理,在潮热天气下又没有得到良好照顾,难免出现感染的症状,情况严重的,必须截肢保命。
程丹若的截肢手术,当然比粗暴简单地砍掉肢体更安全,失血也少。
最困扰她的一直是止痛麻醉技术。
如今的麻醉药,不能无痛麻醉,只能让人神志恍惚,略微减轻一些痛苦。好在贵州这类药草不少,用蒸馏器提纯几次,加大浓度,勉强能用。
饶是如此,病人也必须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
惠民药局在筹备时就辟出了手术间,程丹若带着新入门的外科大夫,给他们演示怎么做截肢手术。
划线,设计皮瓣,切断肌肉,处理神经和血管,锯断骨头,消毒清洗,结扎神经和血管,缝合止血,纱布包扎。
做了大概十来台,就将划线、消毒清洗和包扎的活儿,分配给了手比较灵巧的几个学徒,自己则继续承担最难的部分。
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换来了应有的回报。
伤兵的死亡率,从五成下降到了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