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监也递了报告。
比起置身事外的谢玄英,他迫切需要甩锅,证明这次大规模的覆灭,与自己毫无关系,全是韦自行一个人的错。
他独断专横,不听劝告,以至于受到前后夹击,葬送全军。
皇帝把这两份奏疏放在一起,洞察了二人的私心。
谢玄英的意思是,韦自行固然莽撞,可此次也有天时之差,且安顺已经收回,永宁占了一半,功劳不可磨灭。既已战死,不必牵连家人。
梁太监则要韦自行背上所有的锅。
死人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吗?前线大败,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皇帝招来杨首辅、曹次辅和靖海侯,商议如何处置。
曹次辅抢了最安全的话题:“主将战死,群龙无首,接下来派谁主持平叛?”
靖海侯没接这话,反而凝重道:“从乱的土酋又多了一个,却不知叛军还有多少人马,是否需要增兵。”
杨首辅平静道:“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弄清那边的情况。”
皇帝屈指,“哒哒”敲着桌案。
杨首辅接到了讯号,沉吟道:“韦自行决策有误,以致前线溃败,当重责。”顿一顿,额外道,“如今贵州局势复杂,选人当慎重,不可再用无能之辈,以免重蹈覆辙。”
听见这话,石太监忍不住朝他瞥去一眼。
杨首辅不动如山。
再看看皇帝,喜怒难辨。
他明白,是时候放弃崔宽之这个盟友了。
果不其然,皇帝轻轻颔首:“力微而任高位乃是大忌。”
于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结果。
次日,颁布正式结果:
韦自行骄妄自负,出兵失利,原当斩首,念在战死殉国,网开一面,革去世袭职位,贬为庶民。
其家人得以幸免。
没多久,朝中就有御史开始弹劾崔阁老,指责他举荐失误。不等反驳,马上有人跟上,说不是失误,是收取了韦自行的贿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御史们的弹劾是得到了一些授意。
崔阁老不知是头太铁,还是自忖有石太监帮手,并未第一时间辞职,反而上述自辩,言称自己和韦自行毫无关系,只是纯粹推举,压根不认识。
假如此时,皇帝开口宽慰,说什么朕相信爱卿只是识人不明,也就过去了,但皇帝装聋作哑,维持缄默。
御史继续弹劾,深扒过往。
只有少数真正清廉的人,方经得起御史的扒皮,崔阁老显然不在其中。
他干了大部分官员都会干的事,比如受贿,因为过于常见,御史提都懒得提,他们逮住了一个最最致命的问题攻击——结交内宦。
文官和太监来往过密,不骂你骂谁。
崔阁老灰头土脸,也不敢找石太监帮忙了。
没有内宦在耳边说好话,皇帝听见的自然都是坏话。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他保持了一贯的平静,虽然没有宽慰崔阁老,却也没有特殊待遇。
崔阁老谨慎地评估了一下形势。
他确定,弹劾他和太监交好的御史是杨首辅指使的,但对方的目的是给他一个教训,还是置他于死地,很难分辨。
因为,杨首辅的态度十分暧昧——他对崔阁老极其冷淡。
正是这种冷淡,迷惑了崔阁老。以他对杨峤的了解,他真想搞谁,绝对不会流露出任何痕迹,直接一招毙命。
冷淡反而意味着杀心可能没那么重。
所以,崔阁老想了想,决定先避避风头,开始装病。
皇帝没有派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