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办法,但田北作为下属,还是要劝一句:“夫人,这太危险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程丹若沉吟道,“先派人送信,看他们有无和谈的意向再说。”
田北道:“是。”
程丹若便动笔写了一封信,考虑到对方的文化水平,用词直白:先斥责他们叛乱的举动,随即安抚,说假如他们有冤屈可以代为上奏,请圣人裁度。
然后歌颂了几段皇帝的英明,警告他们,□□威严不容挑衅,圣人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他们生死,不要不识抬举。
末了,翻出谢玄英的一枚印章盖上。
参政的官印他带走了,留下了御史的,正好拿来蒙人。
写完信,叫丫鬟给她换衣服梳头。
和当年在盐城不能比,现在的程丹若有的是男装,且基本和谢玄英穿的的一模一样,同样的料子,同样的剪裁,仅仅是小了几号而已。
网巾、玉簪、头巾之类的,直接用他的就好。
她也有黑色的皂靴,大小正正好,绝不会露馅。
张佩娘目瞪口呆,疑惑不止:“姐姐这是做什么?”
“苗人意欲攻城,里面多少百姓,我打算拖延一二。”程丹若并未隐瞒,“我已派人向送信,假如苗人愿意与我谈判,恐怕只有独留你在此处了。”
张佩娘大为惊讶:“这怎么能行?万一出了事……”
她摇头,极不赞同,“姐姐糊涂了,苗人蛮横无理,倘若被他们发现,谁能保障姐姐的安危?你我还是留在此处,等谢三爷回来再做计较。”
“来不及。”程丹若言简意赅。
张佩娘欲言又止。
程丹若问:“佩娘有话不妨直说。”
“恕我直言,姐姐这么做,百害而无一利。”张佩娘蹙眉,“朝廷正与苗疆各部开战,哪怕是谢三爷,未曾得到首肯,也不能与苗人私下议和吧?倘若被朝廷诸公知晓,弹劾事小,指不定要问罪。谢三爷前途正好,行事更该小心才对。”
她看向程丹若,“再者,即便姐姐能诱使苗人放弃攻城,可苗人一旦知道被愚弄欺骗,盛怒之下必然百倍报复,届时,姐姐的安危又该如何是好?”
程丹若问:“那佩娘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张佩娘道:“清平既然被围许久,苗人亦无法攻破,这次也未必。等到谢三爷找来清平卫的援兵,苗人自然畏惧而退。再说,朝廷马上就正式出兵,苗人只要目睹大夏兵马之强盛,必然不敢再犯上作乱。”
平心而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程丹若早就发现,哪怕时下的女孩接受不了男孩一样的教育,可出自达官权贵之家的女子,耳濡目染之下,对许多事并非全无所知。
张佩娘是总督的女儿,父母长辈不经意的几句话,就有可能点拨她。
她也会思考,她的思考也有理有据。
但……她考虑到了个人的安危,考虑到了仕途的不易,却唯独没有考虑过百姓的命运。
当然,这不是张佩娘的错。
总督女儿的世界,百姓就好像画布的背景色,只是抽象的概念,模糊的轮廓,诗文的字眼。
就好像现代人对于银河的概念,与它无时无刻不共存,却缺乏具体认知,无法产生切身的联系。
她从来都不是“百姓”中的一个。
程丹若短暂地思索过后,便放弃了与她讲大道理的打算。
“朝廷出兵需要时间,清平一旦被攻破,我们在这里就孤立无援了。”她言简意赅地交代,“佩娘,我们不能让苗人知道,子彦和三郎都不在这。”
张佩娘悚然。
“你别怕,驿站还是安全的。”程丹若果断道,“假如遇到危险,让你家的护卫立即带你离开,就往回走,去沅州求援。”
张佩娘不由问:“那你怎么办?”
“短短照面,他们摸不清我的底细,不敢把我怎么样。”她道,“等到他们发现问题,三郎就该回来了——他不会走太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