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度过了十分难熬的一夜,感觉只稍稍阖眼,天就亮了。
她挣扎着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些。梅韵端来米糕和热好的牛乳,她随意吃两口,便整理药箱,出发去官驿。
得胜堡已经净街,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纵马狂奔,不出一刻钟就到官衙。守卫没有通禀,任由她出入。
此时是早上七点多钟,云金桑布犹且沉睡,程丹若撩开帷幕,搭脉测温,悬起的心微微松弛。
昨天的猛药下得很及时,病情并未恶化。
不过,体温依旧很高,温度没有退。她沉吟片时,道:“今日的药再加一些竹叶和石膏,煮好后我会命人送来。”
侍女没说什么,只是道:“王妃说了,听程夫人安排。”
程丹若颔首,先退出了病房,在檐下写了一张方子,交给跟随的柏木:“拿回去给药童,一会儿你亲自送药过来。”
柏木谨慎地点头:“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全程看护。”
他做事,程丹若一向放心,看他骑马回去办差,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去参将府。
范参将才刚起床,听说她过来,头都没梳,冲出来问:“胡人发兵了?”
“应该未曾。”程丹若单刀直入,“敢问参将,堡中有多少人有鼠疫的症状,如今人都在何处?”
范参将能被聂总兵派来驻守得胜堡,办事自然牢靠,立即回答:“生病的大约五十余人,如今都在三圣庙关着。”
三圣庙在德胜大街的西北处,是得胜堡比较大的一座寺庙。
因为生病的不是本地军士,就是军眷,关到条件恶劣的地方,或是驱到关外,怕是立马要闹兵变。范参将考虑过后,征用了三圣庙,那地方大家熟悉,心里头终归放心一点。
程丹若亦想明白了其中原委,不吝赞赏:“您思虑周到,我这就去看看。”
范参将吓了一跳:“且慢,程夫人,您是朝廷命妇,给王妃看病还说得过去,去三圣庙……”
他为难道,“谢知府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程丹若说,“知府是父母官,孩子生病了,父母去看望不是应该的吗?”
她道,“我连胡人都看,哪能不看同胞?于情于理都交代不过去,且我去了,大家也安心。”
这是正理,范参将劝过也算尽了义务,自觉没什么对不起谢玄英的了,遂道:“夫人高义!”
“大人也辛苦。”程丹若很客气,朝他点点头,“外子已经回府城调药材,假如送来了,还要大人及时通知我。”
范参将一口答应:“夫人放心,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得胜堡虽然在大同,可非要追究起来,是军管区,谢玄英并不需要负责。如今他们夫妻愿意分担责任和风险,范参将傻了才会得罪她。
两人快速商议定,程丹若也要来了通行令牌,又赶往三圣庙。
这里已经被官兵为了起来,见到通行令牌才放她进去。
程丹若戴好口罩,深吸口气,迈进这座陌生的寺庙。
乍进门,血压就飙升。
所有病人都被安置在正殿,五十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有的还清醒,有的却烧得神志模糊。
这要是有一个转为肺鼠疫,所有人都要一起见三圣了。
冷静点、冷静点,昨晚吃过四环素预防了。程丹若默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这才稳步入内。
庙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投注视线。
她穿着真红通袖蟒纹圆领袍,不管是真丝的料子,还是蟒纹的形制,无一不彰显着命妇的身份。
而在得胜堡,能这么穿的女人,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