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空濛,流光蕴转。
程丹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今儿十五,谢玄英早上是穿着公服出去的,但午间在翰林院换了一身青暗花孔雀绸道袍,外面罩着一件玉色鹤氅挡风。
然而,穿得低调,人是一点都不低调。
凌晨三点起床去开例会,还能保持精力和气色,真非常人。
刚才放灯时,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女孩握着小拳头,大声叫他:“水官大人!”
想到这出,程丹若便忍俊不禁,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小小的一枚六边形。
“北方的雪就是不容易化。”她转头说着,却见他一脸震惊,不由奇怪,“怎么了?”
谢玄英:“……你笑了。”
程丹若:“?”她又不是面瘫,当然会笑。
“没什么。”
只是自从那年上京后,他再也没见她这么笑过。
谢玄英默默想着,倏而明白,爱一个人很容易,守一个人却很难。
婚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程丹若的预感,不幸成了真。
下元节过后没几日,京城刮起了百日咳的风,患病的多是孩童,包括安哥儿。
是的,谢二和荣二奶奶的心尖尖,侯府的嫡长孙安哥儿,不知道是因为爹妈出去社交带回了病菌,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反正就是病了。
大夫说,京里好些人家的孩子得了这病,年岁越小,越危险。像安哥儿这样不满一岁的孩子,咳得厉害了,很容易窒息。
靖海侯吓一跳,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诊治。
太医有点本事,没开难咽的药方,而是用了鸡胆加白糖,两天服完一只鸡胆。
胆汁有镇静之用,安哥儿咳得没那么厉害了,但婴幼儿的病最难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只能慢慢看着。
荣二奶奶忙着照看孩子,自然顾不得别的,程丹若一下清净许多。
倒是谢玄英,颇为惦念孩子:“安哥儿不会有事吧?”
“鸡胆治百日咳是有效的。”竞争归竞争,人命归人命,程丹若认真回答,“最怕的是咳狠了,一时缓不过来,导致呕吐窒息。”
谢玄英点了点头,却说:“你不要插嘴此事。”
程丹若道:“放心。”
靖海侯嫡孙的危险性,和皇帝的孩子一样高,是她不到危机时刻,绝不会沾手的病患。
她的主要心力,还是放在实验上。
铁架台是最早完工的,随后,新的蒸馏瓶和试管到了。
她试了一次,没裂,于是立马开始第二次实验。
大蒜捣碎,放入蒸馏瓶中,加热、冷却,过程与蒸馏酒精一样。
数个时辰后,提取到两试管的浓缩液。
她用木塞密封,阴凉保存。
接着,取出培养皿,分离细菌。因为没有更为成熟的办法,她只能从几个不同的地方取样,涂抹,然后用无比粗糙的显微镜观察。
大蒜素对杆菌的抑制效果很好,比如痢疾杆菌、伤寒杆菌、大肠杆菌、百日咳杆菌。
所以,她就肉眼挑长得圆柱状的细菌。
这过程极其费眼,她看了一下午,眼睛都是花的,终于找出了貌似的细菌。
当然了,为稳妥起见,其他细菌也都打算试试。
培养皿已经到了,羊角做成的半透明圆盒,放室内看不清,放光下能看见里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