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只坐上汗位七天,就是在这七天里我才意识到我父皇有多强大。我们一旦失去唐军的支援,要不了两年,金帐汗国的铁蹄就能踏破我们的王城。更不用提背叛大唐的下场。”
李长绥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低声喃喃道:“所以他才将我丢到这里,从不在乎我。因为只需要以我的血脉,使察合台汗国平稳地划归治下就可以。”
“你早就计划好的吗?”娜穆尔哭着问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祖母,一登上汗位就背叛了察合台汗国,十六年的感情就比不上一个孝字吗?”
“比不了的是万万人的大国国力,比不了的是数千年的礼义传承,懂吗?我既做上这个位置,还能如何?与大唐开战吗?”
娜穆尔大哭不已。
但不论如何,她改变不了察合台汗国的消亡……
半年后,唐天子册封安西王的诏书抵达,随之而来的还有丰厚的赏赐。
出任安西王相的吴泽传告王城,将在额尔齐斯河兴修水利,于是满城欢呼。
怀念汗国的人有,但很少。
是夜,李长绥抚着娜穆尔的脸,道:“娜穆尔,我希望这个冬天没有牧民会饿死、冻死在斋桑城内外,我们有更多的粮食、食物,从海外运来的炭火能沿河西走廊送到斋桑城,西域刊印的报纸上的内容只比兰州晚半个月……这都是大势所趋,你我阻拦不了的,你我不过是天地间的蜉蝣。”
“大王。”娜穆尔有些不安,搂住了李长绥的腰,道:“至少答应我,让我们的孩子成为世子,你答应过祖母的……”
~~
建统三十六年。
姚燧以大司农副丞、翰林学士,兼任安西宣慰使,抵达斋桑城。
到任一个月之后,姚燧才与吴泽有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陛下让我问吴相公一句,他若有意将高昌、哈密等地划为州县治之,如何?”
吴泽默然许久,叹惜一声,问道:“为何如此之急?”
“陛下不希望西域藩王之势过大。”姚燧道:“你也知道,陛下考虑的是后世安稳,而非父子情意。”
吴泽点点头,道:“此事需权衡的太多,待我全盘考量之后拟封折子吧。”
“还有一事。”姚燧道:“安西王请求册封王长子为世子,朝堂上却有些声音。”
“什么?”
“听说安西王的三位侧妃都是汉女,皆有诞下王子。王相以为可有适合为世子的人选?”
吴泽迟疑了许久,问道:“端甫兄这次来,还未见过王长子吧?”
“确实还未曾拜会。”姚燧道:“我听说,王后对朝廷多有怨言。”
吴泽想了想,问道:“端甫兄可愿与我去趟府学?”
“哦?斋桑城还有府学。”
“早年间,廉公初任长安,第一件事便是请大儒许鲁斋公提举京兆府学,故而廉公能得陛下信重。我虽不才,愿效仿此举,因此建斋桑城之后第一个建的便是学堂。”
姚燧正是许衡的弟子,听了之后当然是连连点头,道:“吴相此举功在后世啊。”
说罢,他还叹息了一声,道:“这二十多年来,为兴北方文教,连朝廷也是费了大力气,先是迁都,每年还从国库调拨十分之一的税赋用于文教。”
“是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文教尤其不易啊。”
两人边走边说,姚燧道:“蒙人以武力征服诸国,不过数十年分崩离析。可见,唯有以文教征服四夷,方为长久之道。然武力征服易,而文教征服难啊。”
“循序渐进。”吴泽看着远处的天空,想着自己在西陲二十余年的经历,喃喃道:“仓禀实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
府学就建在城北,并不完全是汉式的建筑风格,而是融合了当地的一些风格。
如影壁上画彩绘,顶上有许多的花卉图案,前院两侧长满了葡萄藤。
有读书声从远处传来。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吴泽抬了抬手,请姚燧往学堂走去,两人便站在窗外看这些生员读书。
堂中有七十多名少年,衣衫各异,各族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