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打量她,须臾嗤笑了一声。
“我娘眼光不错啊。”
这句话,这语气,不复适才的温文有礼,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周莺怒目朝他看去:“宁公子,你我男女有别,还是远着些较好。”
宁公子笑了笑:“怕什么,顾姑娘,咱们很快就是夫妻。”
周莺将茶水掷在桌上,腾地站起身来。
宁公子笑道:“别忙着耍烈性儿,听着,爷有话说在前头。”
周莺蹙眉,听他一字一句道:“婚事,是家里安排的,爷这辈子,都不可能瞧上你。”
周莺取了天青色玉盏在手,起身敬了一杯。顾长林已有些微醺,含笑道:“莺姐儿大了,听你二婶说,那宁家不错。下回回来,恐怕已是他家的媳妇儿了,二叔在外头回来不得,先备些银资给你做压箱。”
边说边从怀里摸银票出来,周莺羞得抬不起头,陈氏嗔怪地推了丈夫一把:“说什么呢,丫头在呢。”飞快抬眼瞥了眼老夫人神色,生怕给嫡母怪罪。
见顾老夫人抿嘴笑着,不像怪罪的样子,才暗地松了口气。
顾长林摸出几张簇新的银票,叫陈氏递给周莺,“丫头,记着,你是咱们侯府的大小姐,你什么难处,谁给你脸子瞧,回来说与家里人听,二叔虽在千里之外,也必不能饶他,记着?”
陈氏瞪着眼睛,手在下头狠狠戳了下顾长林的腰,“胡呔什么呢,没见丫头抬不起头了?你这叔叔做的,真真没个正经。丫头,你别理他。”
顾老夫人和旁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周莺红着脸,不知说什么才好。垂头捏着手里的青玉箸,指节握得泛白,洁净的小脸上不知是因着羞还是因着适才那杯酒,从面颊到耳尖都粉红粉红的。
顾长钧目光掠过一瞬就收了回来,家里头比较满意宁家这门亲事,顾老夫人也问过他的意思。宁家家世与自家般配,宁公子为人也勤勉谦恭,顾长钧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算是默许,老夫人叫陈氏与宁家太太先走动着,相互多些了解,等那宁公子明年六月行了冠礼再定日子不迟。
这些事周莺也约略知道,老夫人还和陈氏商议,什么时候叫两个孩子也照个面,叫他们自己心里有底。
陈氏把银票递过来,“你二叔给你的,甭管干什么用,你只管拿着,别听你二叔胡说。”
周莺勉强一笑,红着脸把银票接过来,垂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推拒:“太多了,这钱我不能收!”
一万两银子绝不是个小数目。
顾长林笑道:“有什么不能收?叔叔给你的,你就理直气壮拿着……”
桌上说着话儿,春熙从外头进了来,“外头有位罗将军,说和侯爷约好了今儿喝酒。”
顾长钧脸色一沉。
顾长林回过头来,讶异道:“哪个罗将军?”瞧见顾长钧面色,瞬时明白过来,“罗百益?他上门来?”
罗百益和顾长钧不和,官场上没有不知道的。这罗百益是罗贵妃的外甥,祖父是开朝元老柱国公罗承建,因出身高贵,这位主儿在京城向来是横着走的。
两人结怨很深,什么风能把罗百益吹上门来寻顾长钧喝酒?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顾长林当即就紧张起来:“长钧,我和你一块儿去会会他?”
顾长钧蹙了蹙眉,推开面前酒盏淡声道:“不必,兄长早些歇息吧。”
站起身跟老夫人告个罪,从锦华堂出来,在廊下见着北鸣,吩咐去把罗百益带进来。
顾长钧换了衣裳出来,书房里,罗百益负手立在墙上的一幅画前,回过头来笑道:“顾侯爷真有雅兴,这上头的画儿,值不少银子吧?”
顾长钧抿唇没有答话,做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在椅上坐了,微微扬起脸:“不知罗将军今夜造访,所为何事?”
书桌后点着两盏落地宫灯,昏黄的光晕打在顾长钧侧颜上面,从罗百益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身上宝蓝绸缎直上的银线云纹反衬着幽光。这是一个标准的清贵男人的形象,任何时候都一丝不苟,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罗百益从前厌恶这样的人,觉着他们时时刻刻“端着”,虚情假意道貌岸然,最不值得深交。
可此刻他面露笑容,觉着顾长钧是前所未有的亲切。
罗百益挑了挑眉头,在顾长钧对面坐了:“顾侯爷,昨儿说好咱们一块儿饮酒,宝香楼的席位我都订好了……”
“罗将军。”顾长钧打断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眯眼凝视着对面的人,“有什么事,不若直言,顾某还有事。”
淡淡几句话,将罗百益一肚子打算灭了,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爱理不理的语气,叫罗百益心里头有些窝火。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这章字数多些,嘿嘿。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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