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听说后,没说什么。但当司膳的女官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再起不了身时,旁人来请示竹生,是否要将其移出长宁宫。这是宫闱惯例,不叫重病之人留在宫中,以免病气不小心沾染给了君王。
竹生却道:“不必,我去看看她。”
她身边的几个女官虽感动,却都竭力想阻止她。司膳病得太重了,病气过给竹君可怎么办。但竹生还是去了。
宫中人少房多,大家住得都很宽敞。
白日里司膳还躺在榻上,脸颊深陷,实在看不出是往日那个干净整洁,工作起来麻利又细致的丰腴女人。
惊见竹生前来探病,司膳拖着病体爬起来要行礼。
“快躺下。”竹生在她榻边坐下,道。
司膳就是快要死了,也不敢躺在竹君面前。硬是撑着身体,跪坐在榻上。
竹生仔细的打量了打量她,挥手屏退了旁人。待屋中只剩下她二人,竹生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会病倒,是因为那日我看了你一眼吗?”
司膳心中有秘密,太过沉重。那日一不小心,盯着竹生饭碗看的时间太久,叫竹生发觉。竹生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司膳伏下身,额头触及手背,浑身颤抖,哪里敢说一个“是”字。
竹生问:“你发现了,是吗?”
司膳抖得更厉害。她便是因为做事细致,观察入微,才一步步做到了司膳女官,掌
竹君饮食。不料这份细致有朝一日会害了她。
竹生道:“你莫害怕,好好说话。”
司膳不敢再不答,抖如筛糠,颤声道:“我、我未曾告诉过别人,陛、陛下已经……绝了饮食……”
这便是司膳心中的大秘密,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日竹生看了她一眼,成了最后压垮她的稻草。
她并未生病,她在绝食。她想一个人带着秘密死去,便不会累及家人。今日她向竹君坦白,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
她万料不到,这个秘密坦诚出来,竹君她……笑了。
“好好的人,健健康康,突然一下子就病得不行了……”竹生道,“前几天我没想到这一处,这两天才反应了过来。”
“阿筝,你莫怕。”她温声道,“我自幼修习家传的功法,此功法极是神奇,我十几岁时便可称无敌了。后来功法小成,我一修炼便可以不用进食。近来我的功法又进了一步,基本上可以不用饮食了。”
“但这……于我,并不算什么大秘密,便是旁人知道了,我也无所谓。只是此事少见,或许会让旁人疑惑惶恐,我便从没张扬过,不想被你发现。”
“小事而已,无需挂在心上。且放宽心,好好调理身体吧,你不在,毛毛说吃饭都不香了。”
待竹君离开司膳的居舍,小宫女们隔着房门听到了司膳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完,司膳叫宫女们上粥与她,吃得狼吞虎咽。
竹生的
听力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她走出很远,依然听到了司膳伏在榻上大哭的声音。那哭声中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竹生自问,她虽在战场称得上是冷酷无情,但在这长宁宫中,从未苛待过任何人。可她身边的人竟会因为对她的惧怕想自行寻死。这并非因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因为她手握着对旁人生杀予夺的能力。
竹生目光掠过庭院,不由生出了无趣之感。
几日后,司膳调理好了身体,再度回到了岗位。
毛毛见了她,很高兴,道:“筝姑姑,你身体好啦?”
司膳很是感激,道:“殿下遣人赐给我的药材,臣都收到了,多谢殿下的关心。”
司膳从此加倍的忠心,且想着法子帮着竹生遮掩,竹生辟谷这件事,于是没有传到旁人的耳中。
这厢司膳才刚刚离开了病榻,那厢……国之栋梁的范伯常又有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