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窈窈看着这张和谢识秋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的脸,不自觉眉头一皱。
谢识之的情绪和内核比她想的要稳定很多,他不是雨打浮萍,他在以柔克刚。
无所谓了。不管是处于真的对谢识之的怜惜,还是单纯对家主地位的执着,盛窈窈都要多谢陈谊的‘高抬贵手’。陈谊是李宣寐的孩子,她若无心,陈景也奈何不了。至于谢识之…难受一会就会没事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谁还没点意难平。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三日后,元宵节。在盛窈窈的书信到的前后脚时间。谢识秋见到了他弟弟思之如狂之人。
“谢小将军。”
陈谊拱手行礼,一路风尘仆仆,面上带着疲惫,眼眸却发亮。
除了大差不离的定期问候,谢识之几乎不主动联系。谢识秋与这个弟弟实在不熟,更不知道如何和陈谊相处。
不料,陈谊半句不提旧情,直从身边的男子手中取出一些文书与契约,递给他。
“兹事体大。我恐需要与父兄商量。”
陈谊与谢识秋见过。在三年前。不过是以李文岐的名义。南越中间如此大规模的交易不可能不需要打点边境,陈谊是来给谢家送钱的。和漆家的琴身生意只是个开始,陈谊真正看中的是越国整个贵木生意甚至全部,这样的贵重东西,自然需要有人保驾护航。
“三年了,还没想好?”陈谊将斗篷脱掉,拍拍进入头发、领口的沙土,眼眸含笑。
“实不相瞒。”谢识秋拱手,惭愧地说道,“我未曾想过数额和规模会这么大,更没想到越国皇室会参与。”
谢氏一向怕皇帝忌惮。这么大笔钱进帐,实在叫人不得不谨慎。
陈谊不担心。皇帝一直把谢氏当根刺,军饷抠搜,有意为难。若不是盛窈窈受宠半辈子,家底丰厚,谢家军哗变是早晚的事。有了钱,修桥铺路,好吃好喝,边境也会稳定很多。而且,李陈谊名字里有陈。
谢识秋邀请陈谊明日到府中用晚膳,细谈。她说好。
“李少主…”谢识秋只看到契约上的(代)少主印章和签名,不清楚言盛一档子事情对于李家的意义,也不知道怎么谈及这些。
谢识之不能无诏出温都。谢识秋只能咬死自己是言盛。他需要表态。
“谢公子,前尘往事已随风飘摇。正如你我之前说的,你我这个年纪,想的自应是如何多为百姓、国家做些事情。”陈谊笑吟吟,“喜欢,说到底是喜欢人,还是希望让人特别的资源呢。我倾慕尊崇谢公子之大志远见,心疼谢公子所历之艰难险阻,更应爱屋及乌至谢府、边境、南国。不是吗?”
谢识秋看见陈谊身边一高挑中年女子挑了挑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此桩对谢氏和李家都是好事,我自无法无愧说谢公子在我心中与其他人别无二致,更无法说这一分成是对李家而言最优惠的方案。只是与其说敬小将军之英勇,不如更敬全体将士之无畏;与其说是怜小将军之艰辛,不如更怜边境百姓之不易。”
李阳阳面上有笑意。
“少主高义。”谢识秋只觉热血沸腾,眼中有湿意,他端正一拜,“能得少主抬爱,是言盛三生有幸。”
回紫烟客栈后。
“阳姨。”陈谊应门后讶异。
“别装了,等很久了吧。”李阳阳径直进屋,“方才那段话,半段说给我听,半段说给谢识秋听。这对李家来说确实不是最优惠的方案,却没少多少。谢识秋只听你这么说,必然不同你还价。盛窈窈在温都,管账的就是他。其余两位不懂细节。你可是赚大发了。”
“是李家赚大发了。”陈谊笑着纠正。
“你既然承认对他有分别心。不怕依旧过不了?”
“我终究是人。”陈谊面上的笑容化掉了,她正色,“做不到断情绝爱,却也不能蒙蔽自己和李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无所谓,知道什么最要紧才重要。”
“论迹不论心。确实到了做少主的标准了。”李阳阳从袖口中取出少主印章,递给她,“恭喜。”
李家少主三年任期里只能开启一次审查,她是在临长案之后被选为少主的,也就是说接下来两年,她都不会再因这个困扰。檀木生意回报丰厚,只要不出意外,陈谊能在比她想的还年轻的时候坐上家主。
“你过的只是谢识秋。”李阳阳淡淡地说,“不要太自得了。”
只是谢识秋,不是言盛。
李阳阳任凭陈谊推波助澜,自动将谢识秋等同于言盛,连着谢识秋将言盛一块消掉。但她知道,问题不在谢识秋,她也该猜到是在于谢识之。陈谊与谢识秋说话时谢公子和谢小将军的称呼转化,太明显了,就像她根本没想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