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排摇摇欲倒的铁架长椅旁,祁越就在?那?里。
他半坐半靠地倚在?椅背上,一条腿懒散放着,一条腿微微屈起,低着头,不作声地拨弄着一把破碎石砾。
稀稀疏疏的星光下,夜色好似无言的海浪,悄然没过?他裸i露的脚踝、手肘与喉咙,流淌过?他冷白的皮肤与面庞,就这样?漫了他一身。
使他眉目模糊,看着阴郁,还生出一点叫人捉摸不透的陌生感。
林秋葵提着灯向他走去。
人还没到,隔着两米,手里的云朵灯先把地面打出一圈波光流转的紫调。
祁越没有抬头。
“废物。”他说。
林秋葵没听清。
她慢慢走近了,带着光走到他的身边。
祁越垂下脑袋,抵住她的肩,声线低低的,又说一遍:“是他自己头脆。”
——该死的脏老鼠,叽叽歪歪惹人烦。
他就随便捏一下而?已,鬼知道会碎掉。
祁越实在?冤死了,烦死了,真想把臭老鼠全身骨头一根根捏成?粉末泄愤。可又怕自己已经违反不乱杀人的约定,再做别的事,保不准企鹅加倍生气,永远都不爱他不要?他。
这才灰溜溜地决定先跑为?敬。
他本来?想出去打一晚上的架,打得越猛越好,越惨越好。按照以往经验,只要?弄得浑身脏兮兮,脸上各种血,或者?干脆折两根骨头回来?。到时候企鹅光顾着给他涂药疗伤,肯定不记得生气。
但理智——没错,祁越也是有理智的。
那?东西莫名?拦住他,不让他走。
人们犯错首先应该认错,其次反省。
正规教?育下孩子都懂的道理,唯独对祁越不大适用。
他脾气傲,杀人成?性,本质上和祁屿、贺闻泽一流没有多大区别,为?人处事只管‘我想’和‘我不想’,根本没有黑白、善恶、道德的相关概念。
可以说,他选择把脖子上的链条交给林秋葵。
他低下头颅,大多数时候都服从命令,但其实始终没有被其他人们表现出来?的任何情感或善意稍稍感化。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将一直一直是那?个蛮横残暴、我行我素的祁越,不擅长控制情绪,很难打心底认同?「人不该随便杀人」的基本生存规则。就算失手杀人打破约定,一如现在?,他也绝对做不到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因为?他从骨子里不认为?自己有错。
说到底,祁越大约近似于一只尽力收起爪子、努力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比起打小娇生惯养的家宠,他曾在?外挨饿受冻,他曾在?混乱的动物队里扭打得遍体鳞伤。身上因而?残留着一部分?流浪的痕迹,刻入骨髓,化作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