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顾不了许多,两阶并作一步直奔三楼去,祖父屋门没关紧,临近门前先听到大伯的声音:“伯昀也是受害者,他就是犯了点错,关上门好好教育就是……”
祖父冷哼一声:“警察局、鸿龙帮,你摸爬滚打这么久都够不定能够着的关系,他凭一己之力得罪个彻底,这叫一点点错?不表明态度,单一个鸿龙帮,就够让你们在大上海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知错了。”
“他知道哪门子错了?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奉献给科学!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这是铁了心要将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拉!你且让他出去自己闯,我还不信了,没了家里的支持,断了他们实验室的资金,还拿什么做他的科学研究……”
“爹,他是死脑筋,您怎么也糊涂了?那张司长既然过问了,说明对项目颇感兴趣……”
话没说完,祖父怒极:“林赋厉,你舍不得你那宝贝儿子,就和他一块滚!”
伴随着“哐当”一声碎响,脑海里乍然现出一幕画面——苏州老宅大院之中,林渝浦当着全家人的面将将鞭子一下下落在小儿子背上:“林赋约,你今天要是敢跨出这家门,就不再是我们林家的人,你要是死在外边,你的妻子女儿,林家不会给你养!”
继而是一阵孩子的哭闹声,与现实中大伯母她们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这些属于小云知的记忆猝不及防涌上来,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难受。
这时,大伯脸色铁青走出来,云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转身下了楼。
屋内,地板上满是摔碎的瓷杯,福叔正为祖父拍背顺气,云知犹豫了一下:“祖父……”
林渝浦坐在沙发椅上,头也没抬,“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祖父前几天不是都还在想办法救大哥么?”
林渝浦打断,“出去。”
是不容置喙的口气。
她知道祖父人在气头上,也知道登报应该是保全家人的法子。但将伯昀轰出家门,令他失去支持从而放弃科研,这样的方法根本是行不通的啊。
大伯都拗不过,她也没指望说服祖父,但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她也不晓得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道:“当年,祖父也是这么将我爸爸赶出家门的么?”
林渝浦乍然睁眼。
“就因为爸爸做的事情您不认同……”
“五小姐!”福叔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往下说。
“您对爸爸说不会为他养孩子,是想要他顾忌家人安危,知难而退,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带我和妈妈离开……”
林渝浦的呼吸粗重了起来。
“那个时候,您可曾想过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桌上的鞭子再次被拾起,林渝浦颤着手指向她,“住口!”
她浑身一抖,强自握拳站定,“祖父以为大哥在外边吃一阵子苦就会回家认错了?万一,他也回不来了,难道您还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伴随着“啪”一声响,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云知垂眸,眼见校服袖口上多了一道口子。
那皮鞭上隐隐带着血迹,一时分不清是伯昀的,还是她的。
她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只是这一鞭真的打下来时,还是彻底愣住了。
视线凝眸处,潮湿湮没了祖父的神情,她终究没再说什么,一扭头奔了出去。
入夜,致星点点,灯光迷离。
云知也不知该上哪儿去。
奔出林公馆时,她一度想着直奔鸾凤园找祝枝兰,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小七若见着她这样狼狈模样,必是要大发雷霆,再也不让她回林公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