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韩国时,只是一个最低等级的水利工匠,根本不得韩王看重,韩庭官员也都不怎么和他结交。未曾想到了秦国,秦王居然如此赏识自己,这是自己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郑国心中有愧,又无人倾诉,他真的很害怕事情败露后秦王那双看自己失望的眼睛,于是只能把满腔愧疚都转化成对于修水渠的动力,呕心沥血,倾尽自己全部的体力与心力,认真程度堪比大禹治水。
嬴政:那只是寡人在敲打他,和关爱一点儿也不沾边,谁知道这韩谍居然这么会脑补。
而此刻,姜珂的视线在长明殿中四处张望,之前嬴异人当秦王的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观望这座大殿的心思,现在却不同了,她都敢连吃带拿。
秦宫内摆设简单,却都精细贵重,姜珂身前的黑漆朱绘鸟纹桌案,龙凤图侍女帛画,曲烛纱影屏风,数对青铜鎏金凤凰鸟兽灯烛台放置在墙壁左右,每一样都精美异常,怀银纡紫,因为是正午白日,所以并未点燃灯烛。
这个时期宫殿内的窗户名为“牖”,多使用纱绫或者打磨过后的蚌壳所镶嵌安装,采光性极差,因此,殿内阴暗暗的,光线很差。
若是普通的平民黔首,就只能用芦苇或稻草挡在孔前,当做牖了。
姜珂下意识道:“好暗。”
随后,她就看到一旁的蒙毅手持毛笔,神情认真,在版牍上写着什么。
“蒙毅,你在干什么!?”
“哦,姜长史。”蒙毅从版牍中抬起头看,看着她,说道,“毅只是觉得你刚才说得话很有道理,所以打算记下来一会儿交给史官。”
姜珂:……
这时,已经有宫婢进入殿内,点燃膏烛,灯影绰约,使殿内更明亮了几分,却还是无法达到外边光线的亮度。
姜珂看向嬴政桌案旁的一堆堆的竹简,虽然他现在还未行冠礼,由太后和文信侯辅佐国政,大部分国事都经过文信侯之手,书简还没沉重到灭六国后的一百二十斤之多,可他每日需要处理的国事仍然不少。
即使有凭几,可跪
坐还是伤腰,室内光线不足,很伤眼睛,看这么多竹简,伤脖子,偶尔被朝臣们的奏折气上几句,伤肝……
啧,姜珂默默吐槽,当大王可真是个高危职业啊。
嬴政见她歪头发呆,于是问道:“阿珂,你在想什么?”
“啊?”姜珂回过神来,“我只是在心疼大王。”
嬴政:……
嬴政默默打了个哆嗦,丝毫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任何担忧,反而还感受到一股姜珂曾经说过的“阴阳怪气”。
“你生病了?”
“没有。”姜珂问他,“你每天看这么多竹简,眼睛和腰背能受得住吗?”
“尚可。”
姜珂心想,果然是千古一帝,这精力就是厉害。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技能点,既不会烧玻璃,又不会造沼气灯,唯一能排上用处的大概率就只有……造纸?
姜珂和嬴政说了这个想法,并得到了他钱财方面的大力支持。
归家后,姜珂先是坐在桌前,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荀子的,言辞诚恳,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他的关心和思念,写得很正式。
然后在信件结尾来了一段:先生啊,珂最近有些疲累,我在秦国种了三年田,现在这里的粮食动辄亩产三四千斤,粮仓都装不下了,还要为他们培育出能在冬日里像狐裘一样保暖的植物……
治粟内史他最近偷懒儿,把为黔首们“免费”分发粮种,铁农具和耕牛的活儿都交给了我。珂现在非常羡慕其它国家,因为楚国根本就不需要为黔首们分发农具,官员都很清闲,每天只需要想怎么讨大王开心就行了。
不像我们秦国,得真为黔首办实事,每年还有年末考核,虽然你徒弟我每一年都是优,但还是要兢兢业业的干活,否则就会和那些次等官员一样,被上司训斥,罚俸,甚至撤职。
黔首们是都能吃饱穿暖了,可是珂珂我啊,累哦。
明抑后扬,看似在吐槽秦国官场太严厉,实际每句话都在夸赞,甚至还用朱笔在免费这两个字上画了个显眼的圆圈。
最后问道:先生啊,您说到底什么是救世?
这句话是姜珂灵机一动瞎写的,模棱两可却又针砭时弊,对于姜珂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不过荀子身为著名的大思想家,肯定能将这个答案思考到更有意义的深度,至于具体思考到哪种深度,那就不归她管喽。
另一封是写给韩非的,因为都是同辈,所以文风相对来说较稍微轻松了一些。
师兄你好,见字如面,最近身体还好吗?在楚国生活得还适应吗?著书还顺利吗?
先是一个死亡三连问,然后又将郑国入秦这件事告诉了他,还高深莫测地写了水渠建成之后的各项好处,什么至少能灌溉数万亩田地,什么能改善土壤肥效,增加田产之类的,只要是郑国所承诺过的话,事无巨细,她都写到了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