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训安嬷嬷,不如说是让阿梧听的。
这会,他的目光凝在谢琼琚身上稍久些。然到后面还是缓缓垂下了眼睑。
乃是因为贺兰敏。
贺兰敏眉骨有轻微的抖动,一侧烛光下将她鬓角的银丝映得更亮,她的手搭在阿梧的轮椅上,握着他的手腕。
握得很紧,似是抓着唯一的希望。
谢琼琚越过地上匍匐的人,走向案前,驻足的一刻,给贺兰敏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然却只有一瞬,谢琼琚弯下腰来,持壶给她斟酒,恭敬道,“阿母照拂阿梧多年,自是辛苦。想来多有精神不济的时候,身边出现这等污遭之人,也来不及查明,妾可以理解。”
“再者六公子乃舅家子嗣,安嬷嬷是服侍您积年的老人,又照顾阿梧许多年,妾皆可网开一面。只是吾儿周遭环伺此等人,妾如何安心!”
一介纨绔子弟贪食五石散作乐。
一个奶嬷嬷纵容帮助寻乐
怎么都罪不至死。
但是论及对家主儿郎的影响,便足矣驱赶遣散他们。
谢琼琚点到为止。
四目相对。
贺兰敏如何不知谢琼琚的意思,事已至此,她要的无非是将阿梧带去抚养。握在孩子手腕的手沁出薄汗,然很快她亦重新理正了心神。
因为,孩子并没有缩回手。依旧由她握着,这么多年抚养之情尚在。
甚至即便这会谢琼琚退而求次,不再等贺兰敏开口,而是自己启口,“阿梧,你祖母处诸事繁杂,日后且随阿母住吧。”
孩童看着她,转首又看贺兰敏,终于道,“阿母,他们犯了错,你罚他们便是。祖母这厢定然已经很伤心了,我……”
谢琼琚有些失望地站起身。
她今日所举,不过为了让阿梧看清自己和皑皑所谓的与贺兰氏划清界线,不过是让他知晓那处实在不宜他生存。
她要把他择出来。
然而阿梧被贺兰敏养了这么多年,又同贺兰幸自小结伴长大,确实非自己一年半载可撼动。
谢琼琚尚且安慰自己,至少孩子知道做错事要受罚,尚且还有是非。
遂合了合眼道,“六公子对吾儿行不轨之举,杖行五下。安氏纵下妄为,瞒上不报,杖行三十。”
“你……”贺兰敏闻杖行三十,不由失了神色。
一介花甲之年的老妇,如何经得起三十杖行。
“谢氏,我尚是你婆母,今日当着各州刺史家眷面给你颜面,你莫要得寸进尺。”贺兰敏起身,凑近谢琼琚,“再者,我不若点头,你看哪个敢真正动我处的人。”
“来人,行刑。”谢琼琚冲外扬声,竟是霍律带人而来。
“得罪了,老夫人。吾等奉主上令,他不在期间,全凭夫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