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吞吞吐吐地说:要不——实在要给——那——那就给我材料钱就行。
刘萍笑了,说:你啊你,太实在了,那工钱不是钱啊?
其其格:我说过了,我一个农村妇女,平时就是闲着,还谈什么工钱。
刘萍:你啊,有那时间你侍弄侍弄地,还给多打几斤粮呢。得了,这事儿我做主了,一幅刺绣不但材料钱照付,而且折合工钱,怎么都得——也得三十五十的。就这么定了,先给你一百元,算两幅的!
其其格竟然有些吃惊了。
这之后,时不时就有人托刘萍来买其其格的刺绣作品……
…………
阿来夫成家后,小日子过得不错。他和李春草都是好劳力,爸爸安七十七经管家里的羊,妈妈莎林娜照顾家里,忙时还能帮着做饭。
再后来,李春草怀孕了,地里的活儿就不用她了。当然,她在家里可不是养尊处优,对婆婆是体贴的,自己能干的活儿,从不指着莎林娜。只是,公婆私下里帮助大姑姐其其格一家,李春草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其其格了解李春草的脾气秉性,特别不好意思接受爸妈的接济,这两年最困难的时期,幸亏有刘萍一家的帮助。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刘萍的的朋友经常要买刺绣,家里有了些进项,多少贴补一些家用。
所以,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其其格就会拿起绣针,一针一线地绣起来,有时一绣就是半夜。袁振富看在眼里非常心疼,他又没有理由劝妻子停下,只好趴在被窝里看书,算是陪陪她了。
其其格把绣针放下,理了理头发,说:你困了,就睡吧。
袁振富嘿嘿一笑,说:不困。要不,你也歇歇吧,眼睛受不了啊。
其其格打了个哈欠,说:我没事儿,活儿得赶出来。
袁振富:刘萍嫂子不是说,不急嘛?
其其格:她不急,我急啊。早绣完,早能卖出去不是。
袁振富不再说话了。夫妻俩平时言语不多,每一句都透着关心和体贴。
彼此心里都懂的,不必说破。
…………
袁振富家庭状况的窘迫,是当时红楼市老师家庭的一个缩影。自打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后,乡村教师的地位就显得极其卑微了,别说添置家具、购买衣物,就连平时居家过日子离不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不能自产的“盐、醋、茶”,都要到商店去赊。一回两回行,时间长了,旧账未还又欠新帐,让老师们“信誉扫地”。甚至有时办事可能会路过商店,只要店主远远看到他们向这边儿走来,就把商店的门关上了。怕他们再上门赊账,已经不敢赊给他们了,要是实在不赊吧,人家可是老师,教过或正在教着自己的孩子……
有商店店主甚至说:赊给农民还有秋天这个盼头,赊给老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这话,扎心啊。
…………
“活字典”格根四十六岁了,远没到退休的年龄,但教师进修学校领导考虑到他年纪大了,还与家人两地分着,秋季开学后学校就不再给他安排课了,也是为了给年轻的老师锻炼的机会。格根现在的主要角色就是“顾问”——有人光顾、有人问。他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对虚心求教的年轻老师毫无保留、毫不吝啬。于是,虽然没有课,他反而成了大忙人,比以前还忙,办公室、宿舍总是客人不断。正因为如此亲密地接触,格根更了解到了基层教师的难处。所以,不管是谁提出要请他去饭店喝上一杯,一概严词拒绝。而且,往往是自己买回酒菜,请远道而来的老师在自己的宿舍吃饭,他再也不像原来那样单人独桌地摆谱了……,